脚根还没站稳,朱尔旦便火烧眉毛般仓促奔向陆判常现身的偏僻小院。一见陆判的身影,他眼眶刹时泛红,双膝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颤抖得短长,带着哭腔喊道:“陆判呐,此次我可深陷泥潭、脱身无术了,周遭满是猜忌、歪曲,我实在没辙了!还望您指条明路,救救我!”
吴夫人在隔壁模糊听到动静,心头一紧,大声唤道:“兰儿,快去看看蜜斯!”婢女仓促排闼而入,瞧见屋内惨状,惨叫一声,瘫倒在地。顷刻间,吴家灯火透明,哭声、喊声交叉一片,乱作一团。吴侍御衣衫不整,满脸惊怒,嘶吼道:“快,把蜜斯抬到正堂!”百口长幼围聚,哭声彻夜未歇。
朱尔旦从公堂铩羽而归,仿若周身裹挟着浓稠的乌云,沉甸甸地压下来,压得他脚步踏实、腰背佝偻,满脸的愁苦之色藏都藏不住。一起上,他低垂着头,旁人的指指导点似利箭,直直戳在贰心上。跨进家门,朱尔旦径直瘫倒在椅子上,双手捧首,十指深深嵌入头发里,满心都是绝望与无助。他深知,这桩换首风波毒手得如同波折丛,根根利刺都扎向本身,仅凭他一人之力,决然没法脱身。眼下,思来想去,唯有乞助那奥秘莫测的陆判了。
上元佳节,华灯灿烂,贩子热烈不凡,吴嫣耐不住性子,携侍女兰儿同游十王殿祈福。十王殿内,香雾环绕,人来人往,鱼龙稠浊。埋没此中的恶棍地痞王二,一双贼眼瞥见吴嫣姿色出众,刹时起了歹念,色眯眯的目光如黏腻蛛丝,一起跟随,悄悄记下她的住处。
朱尔旦“扑通”一声跪地,连连摆手,额上盗汗直冒,叩首如捣蒜:“大人明鉴呐!我家娘子只是夜里做梦换了头,我也不知此中启事。说我杀人,实在是冤枉啊!”
吴侍御震惊之余,亲赴朱家对峙。望着自家女儿残破的尸身,又看向朱夫人那张熟谙又陌生的脸,惊奇交集,满心愤激,手指颤抖着指向朱尔旦:“朱尔旦!定是你用傍门左道害了我女儿,夺其首级,速速招来!”
就在案情堕入僵局之时,朱家换头的奇闻如一阵风般,悄悄吹入吴侍御耳中。吴侍御心头一惊,疑云顿生,当下便调派慎重老媪李氏前去朱家探查。李氏踏入朱家阁房,一眼瞧见朱夫人面庞,吓得神采煞白,手中拐杖“哐当”一声落地,回身夺门而出,跌跌撞撞跑回吴家,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:“老爷,那朱夫人……眉眼竟像极了蜜斯!”
公堂之上,朱尔旦满脸焦心,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,眼神中尽是无法与惶恐;吴侍御瞋目圆睁,双手握拳,身材因气愤而微微颤抖;世人屏息以待,堂内静得只剩沉重的呼吸声,仿佛暴风雨到临前的死寂,谁也不知这场古怪官司将如何结束。最后,郡守不得不宣布择日再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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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吴家宅院里,吴夫人躺在床上展转反侧,泪湿衾枕。她只要一闭眼,女儿的音容笑容就仿若新鲜地在面前闲逛,伸手去抓,却只要一手空凉。恍忽间,女儿一袭白衣袅袅而来,周身披发着清冷的微光,轻声诉说道:“母亲,女儿冤呐!儿是被苏溪的杨大年所害,与朱孝廉毫无干系。那朱尔旦并非垂涎儿的面貌,是陆判官取了儿的头,给他老婆换上,导致儿身故首离。儿现在虽死,却也盼着您别错怪好人,莫要与朱家结仇。”吴夫人猛地惊醒,盗汗浸湿衣衫,梦中景象历历在目,好似女儿真就在跟前哭诉。她赶快推醒身边的吴侍御,声音带着错愕:“老爷,快醒醒,我梦到女儿了,怪事,你也梦一梦,说不定……”待吴侍御复苏,二人一对视,皆是满脸震惊与恍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