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妃眉头皱起，拿捏不定，不自发看向燕王。朱棣蹲在树前，面带痴笑，吵嘴流涎，手持一根树枝拨弄蚂蚁。
乐之扬心中有了计算，踏上一步，悄悄抓住棉被，劲力所至，嗤啦，将被子撕成两片。朱棣从中跳出，挥拳就打，乐之扬闪身让过，谛视望去，朱棣蓬头前面，衣裳沾满油污，不知多久未曾沐浴，收回一股刺鼻臭气。他一拳落空，愣了愣，环眼四顾，目光不堪茫然。
朱微忍不住上前互助，两个女子同心合力，试图扯开被子，不防朱棣满地乱滚，口中收回一串哼哼。他自幼习武，力量过人，又当疯颠之时，一举一动，力量更胜平时，徐妃拉扯不住，一叠声叫苦，朱微眼看兄长惨状，禁不住眼眶一红，目中明灭泪光。
寺人回声上前搀扶，不料燕王挺身而起，左手一拨，右手一推，两个寺人飞出老远，摔得龇牙咧嘴。
“我是太病院的医官。”乐之扬信口胡吹，“奉了旨意，从都城赶来为燕王看病，救人如救火，燕王有个三长两短，你们谁能担得叛逆务？”
徐妃见他模样，伤感点头，回身走到墙壁前，翻开挂画，暴露一个手柄，一拉一扯，墙壁轰然翻转，暴露一道流派。道衍抢先入内，乐之扬挽着朱微紧随厥后。
“甚么？”朱微失声叫道，“四哥真的疯了？”
徐妃叹一口气，忧愁道：“葛长史，你看王爷这模样，还能去外殿么？”
徐妃抹去眼泪，叹道：“你还活着，我就放心了。唉，咱姐妹多少年没见啦，上一次相见，你才及笄，一眨眼，都这么大了？”
时当隆冬，繁花已落，花厅前苍翠浓烈，红白皆无。进了厅中，乐之扬手上用力，将朱棣摁在交椅当中，朱棣面有怒容，挥拳要打，忽又瞥见桌上点心，不顾双手肮脏，一把抓过，乱咬乱嚼，果脯、蜜馅糊得满脸都是。
“只怕不可。”葛长史一脸难堪，“钦差说了，王爷病也好、疯也好，都要亲身接旨。如不然，他就上奏陛下，说王爷鄙视朝廷。”
“不是。”乐之扬笑了笑，“别的病戋戋成就平常，对于芥蒂，到有几分善于。”
徐妃一怔，看向朱微，小公主说道：“她是我的侍女。”郑和眉头一皱，惊奇不定，他在秦淮河见过石姬，晓得她与冲大师很有友情，留在其间，恐于燕藩倒霉，当下说道：“既是侍女，无妨留下，我来安排住处，让她好好安息。”
兜兜转转，来到一座小厅，四方僻静，花木荫浓。徐妃屏退世人，只留郑和在侧，转头叹道：“道衍大师，你来晚了。”
徐妃领着三人，七弯八绕，来到一个天井。院外守着几个仆人，见了徐妃，躬身施礼。
将官一怔，喝道：“你是谁？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？”
才进院子，便听鼾声如雷，徐妃快走两步，推开房门，劈面冲来一股恶臭。世人定眼望去，地上横卧一人，时当炎夏，他却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，兀自抖抖索索，仿佛酷寒之至。摆布数个宫女、寺人，围着那人愁眉不展。
“胡来！”徐妃怒道，“他要被子你们就给了？这是甚么时候，热坏了如何办？”伸手去扯棉被，朱棣不但不放，反而裹得更紧。
葛长史说道：“冷玄……冷公公！”
不一时，葛诚引着十余人鱼贯而入，冷玄、扶桑道人、大觉尊者均在其列，冷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，从额角延至颧骨，鲜红未褪，尚未愈合。
“你……”朱棣瞪着朱微，“你是谁？啊，你是我娘么？”此话一出，朱微大大的一愣。不料朱棣纵身跳上，双臂一环，用力将她抱住，力量之大，几近压断了朱微的臂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