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浅笑了笑，说道：“大师要度我么？”
“问得好！”梁思禽点头而笑，“郎中诊脉，取法《内经》；可要诊断水脉、风脉，非得先以仪器测量，再以法术推算。当年，先祖父为造一样东西，在东海测算水脉，得出一套算法；厥后隐居孤岛、竟日无事，以之测算风脉，不想风骚神速，比起水脉难上十倍，又因天劫来到，至死也没算出。我担当其志，返回中土以后，苦苦演算七年，方才有所成绩！”
梁思禽伸手一招，伤口标出黑血，淅沥沥洒落一地，很快肿胀减退，皮色转白，血水也由黑变红、凝固不流。
“我明白！”乐之扬满心冲突，“但是我放不下先生。”
“你也闻声了？”梁思禽站起家来，排闼走出，袖手谛视远处。
“大师言重了。”朱微说道，“刻苦不算苦，内心苦才是真苦。”
“为何？”乐之扬大惑不解。
这一日，三人坐下安息，冲大师挖来山药、茯苓，串上竹签，燃起篝火烤熟，就着积雪吃过。
“不然！”梁思禽双眉一扬，眼中透露神采，“若将大海看作一人，则海有水脉，阴阳二流，纵横四海；若将大地看作一人，则地有地脉，千山万壑，风水活动。”他停顿一下，语气放缓，“但若将上天看作一人，则天有风脉，冷暖二气，变幻风云雷电。”
梁思禽皱眉瞧他，想要看出端倪，忽听山下传来一声长啸，悠长洪劲，压住罡风怒号。
秋涛叹道：“万师兄，同为天涯沦落人，放她一马又何妨？”
朱微想了想，黯然道：“说了也没用，这些事每说一次，便多一分烦恼。”
远处传来狠恶的战鼓声，乐之扬心头一凛，死死盯着石门。
渊梵衲慧眼通神，看出她心胸郁结、难以开解，因而说道：“公主似有烦恼，无妨说来一听。”
梁思禽双眉上挑，目光刀子似剜在女子脸上：“我能杀你，也能废你……”
乐之扬心头敞亮，说道：“公然跟六虚劫有关！”
秋涛松一口气，水怜影也喜出望外，忙道：“谢城主轻罚。”
“啊哟！”朱微不堪吃惊，“我们在原地打转？”
“云虚？”朱微悄悄叫了一声，冲大师也面露忧愁。
“奇门遁甲！”渊梵衲环顾四周，“有人在这儿布下了奇阵。”
“早分开了！半途赶上蒙古大汗，打了一仗，担搁了两日，怕是来不及赶回北平了。”说到这儿，梁思禽皱眉沉吟。
梁思禽心不在焉，唔了一声，忽道：“水怜影，你干的功德！”
梁思禽讳莫如深，乐之扬不好细问，劝道：“落先生，燕王已去大宁借兵，若能及时赶回，一定不能取胜？”
“鄱阳湖！”梁思禽感喟，“我借了一阵东风。”
“算！”水怜影低头道，“我不是八部之主，忍不下这一口怨气。”
梁思禽皱了皱眉，问道：“一共多少人。”
朱微低头不语，渊梵衲叹道：“如此说来，贫僧当真爱莫能助。这是皇家之大悲，也是六合间的大劫数；朝廷兵多地广、游刃不足；燕王用兵诡诈、胆气冲天，乃是汉光武、唐太宗一流的人物，决不会等闲向朝廷屈就。两军相持，万民遭殃，交战越久，罪孽越深。我等佛门弟子，身活着外，眼看世人执迷沉湎，也是故意有力，一点儿体例也没有。”
“以短序大？”乐之扬心头一动，“莫非是……”
又过了两炷香的工夫，梁思禽叹一口气，放下竹签，掉头望来，目光扫过世人，落在万绳腿上。那条伤腿乌黑肿胀，万绳咬牙苦忍，额头上排泄精密的汗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