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思禽沉默半晌,说道:“分开中土之前,我有一个心愿。”
“我哪儿晓得?”梁思禽回望天涯流云,“可我这副模样,死灰槁木,孤家寡人,生无可恋,死无可闻,如许的日子,你也喜好么?”
八部之主望着山顶,目定口呆。水怜影芳心欲碎,两腿发软,想要上山互助,可又禁令在身。何况两大妙手倾力相搏,水怜影身处其间,便与蝼蚁无异。
提及“乐道大会”,乐之扬回想当日景象,心中百感交集。忽见梁思禽袖袍一挥,朗声说道:“须弥为障!”顷刻气血凝定,不动如山,乐之扬连击数次,也不过生出一丝微澜。
“先生还不是一样。”乐之扬微微动气,“硕妃不死,你又当如何?”
“星汉一掷!”梁思禽一挺身,衣发飘荡,冉冉升上半空,右掌一挥,劲力浩如银河,霹雷隆地从天而降。
梁思禽微感惊奇,脱口问道:“好家伙,这一招又叫甚么?”
“东海一粟!”梁思禽语中带笑,漫天散落的真气蓦地收敛,纳汪洋大海入一粒粟米,藏于指尖,飘然点出。
乐之扬说道:“我在心中设想,设想里操琴吹笛,倒也别有一番兴趣。”
“好!”梁思禽点头赞成,跟着大袖扫出,“看我‘万物一马’!”
“心如死灰之木,身如不系之舟。”梁思禽幽幽感喟,“人生到头,不过如此。”
乐之扬灵觉所至,无所不觉,无微不显,肉身仿佛不复存在,灵觉满盈在六合之间,仿佛一片光闪闪的羽毛,飘飘零荡,**飞扬。
豁剌剌,一道粗长的电光扯破苍穹,照亮泰山之巅,两道人影同时闪现。
“混闹!”万绳连连点头。
苏乘光踌躇一下,还没答复,忽听水怜影幽幽说道:“一赔十,一百两银子,我赌乐之扬……”
“这就是了。”梁思禽微微一笑,“下乘者练武,上乘者合道,武功到了必然境地,养心赛过炼气,你一身武功,已入非非妙境,不练自练,心想事成。”
梁思禽越来越快,脱手越来越重,身影无所不在,劲力浩大无极,奇招妙招层出不穷。乐之扬身处此中,穷于应对。百余招转眼即过,他险象环生,可也并未式微,不止梁思禽啧啧称奇,就连乐之扬本身也不敢信赖。
“灵飞……”乐之扬身如旋风,狂舞不由,一挥手,一抬足,无不妙合天理。风雨不能侵,雷电不能近,鼓励六合之弦,弹奏人间万物。
“没有!”乐之扬点头,“睹物思人,一见管弦,便觉悲伤。”
乐之扬看他一眼,笑道:“赢家赢了!”
苏乘光一愣,咕哝道:“这不是废话吗?”
西城弟子望他背影,心头一片茫然,忽听有人叹道:“经此一战,他死去活来,明白生之宝贵,应当不会再寻短见了吧?”
乐之扬默不出声,梁思禽谛视他半晌,点头叹道:“我就晓得,活人斗不过死人。”
“道贵守一,佛法不二,凡事到了顶儿尖儿,倒也相差无几。”梁思禽谛视乐之扬,“现在我万事已了,别无所求,只盼分开中原之前,跟你比斗一场,印证武学之道,了结平生夙愿。”
“胜负已定,燕王只是下不了决计。”梁思禽漫不经意隧道,“早则本年,迟则来岁,他决计必然,这一仗也就打完了。”
两边一个肆意放纵、一个力求束缚,这景象,比如手持长缨束缚狂龙,一旦失手,要么从龙背上掉下摔死,要么被所驭之龙转头吃掉,真可谓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,乐之扬使出全挂子的本领,还是存亡一线,说不出的吃力。
俄然间,雷声渐小,风停雨歇,乌云说散就散,玉皇顶上一片腐败。
世人转头望去,梁思禽不知何时,来到世人身后,悠然负手,神采飞扬。卜留意头一喜,忙问:“城主,你赢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