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是求岳和露生猎奇的事情,昆曲大宗师的儿子,为甚么不接办江南的昆曲掌门,反而去学京剧呢?
他两人都是年青里手,有斗才的心机,求岳歪在椅子上,特长给他们打拍子,听他们一笛一歌,温声雅唱:
露生听他说话又俗了,在前面拧他的肉,把金总拧得“哎哟”一声,俞振飞也大笑起来:“好景可贵,这里夜露潮湿,不是说话的处所,我们上前面云台上,我弄壶热茶来。”
露生松了他笑道:“你今儿早晨文采真好,这一篇写下来,够李蜜斯给你登个报了。”
三人寂静半晌,求岳脱口道:“俞兄弟,你这个思路没错,要不要就这么尝试性地改进一下昆曲?”
俞振飞收了笛子:“金会长、白老板,还未曾睡?”
黛玉兽捂着嘴笑:“净胡扯。”
路是人走出来的!
“我如何感觉我们三个是要把昆曲给翻个天?”俞振飞见他两人热忱高涨,本身也笑了:“只是我现在还在北京随班,恐怕没有这么多时候。”
正闹着,俄然静夜里发来一缕笛音,露生“嘘”了一声:“你听,谁在吹笛子?”
当时姑苏四大班对张小福江南封杀、平津追打,张小福红了也是白红,光留下个浮名,在北京又生了病,大师传闻是如许,才感觉解气。谁也料不到他的女儿竟会沦落到筹划皮肉买卖,这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孩子走了歧途!
就仿佛手中的玉贵茶,一半香片、普通龙井,或许说不上纯粹,但胜在芳香适口,兼取了龙井和香片的好处――令人爱好,才有生命力。
这是玉簪记里琴挑的名段,唱的是潘必正夜访陈妙常,自古来名家都赏它曲意萧疏,平淡中有华丽,红楼梦里贾母山上宴饮,叫人在桂花荫下横笛,吹的恰是这一支。此时对月度曲,又是另一种滋味。笛也轻、歌也轻,这轻倒是一股中气托着,举重若轻的意义,轻而不虚、似梦似幻的景象。唱到情真处,笛也哀切、歌也凄婉,动听极了、也哀伤极了――好景色不过明云淡露华浓,乱世里倒是欹枕愁听四壁蛩。
“不尝尝如何晓得好不好?”露生也道:“昆曲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,我们无妨就做一个尝试性的剧目,如果胜利了,而后传习所就分两个流派,一个面向传统,保存原有的念白唱腔,另一个向杂糅的方向改进,力求逢迎观众的爱好。”
俞振飞凝神半晌,又叹了一声:“这就真的是张小福前辈的鬼才了,本来他那么早就想过要把京剧的东西引到昆曲里!”
那两个冷不丁听他这句酸话,扑哧一声都笑了,金总在中间搓着爪子,也笑了:“我看你们俩跟决斗紫禁之巅一样,妈的听得我不敢喘气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”
“能不埋汰我吗?为了给你灌点鸡汤,肠子都搜干了。”
此言大有观点,实在和梅兰芳的很多演出思惟如出一辙,梅先生是接收昆剧的好处来完美京剧,俞振飞则是想以重生的京剧艺术来反哺昆曲。
俞振飞一笑从过,歉意地又说:“明天是我师父听信谎言,他也非常烦恼。见你吃药睡了,申明天再和你劈面报歉,重新筹议传习所的事情。”
求岳搓爪笑道:“你这笛子吹得我毛都起来了,的确太赞了。”
他见露生和求岳不解,缓声道:“穆先生和我父亲是老朋友,我晓得他很想把昆曲发扬光大,但我学了京剧、分开姑苏这几年,对全部戏曲行业都有了很多新观点。这些话对我师父、对穆先生,我反而不敢说。”
这笛声非比平常村笛,圆润幽深,宛似清波流泉,乍听仿佛是极远的山中飘来,细心再听,本来是韬庵外的竹荫里吹响,乘风直上,是以听着清远,此时月明星稀,地静天空,幽咽笛声反响空山,震得一片憩鸦拍翅惊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