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公主凝睇着谢明曦,当真答道:“我不肯和她们说话。以掉队了寝室,和你说。”
拍门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话,染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公主殿下,奴婢可否出去服侍?”
之前所梦见的梦境,是她和六公主当年道别的景象。也是她和六公主意的最后一面。以后,便是梅妃病逝和六公主大病身亡的凶信。
染墨低声应是,上前为六公主清算衣衿发丝。
谢明曦已经入眠,睡颜安静。
染墨看似和顺,目中防备之意犹在,并未褪去。
淡色轻纱讳饰住床榻,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。只能窥见谢明曦恍惚的侧影。
两人间的间隔,不知不觉中拉近很多。
谢明曦有顷刻间的恍忽,过了半晌,神智才垂垂腐败。
上午在课上睡了这么久,中午竟还睡得着。也算是天赋异禀了!谢明曦悄悄发笑,站在床榻边,轻声呼喊:“殿下,醒一醒,该起床去上课了。”
……
六公主的声音略有些降落愁闷,看着她的目光里,透暴露一丝难以发觉的怀念不舍。
凶信传到莲池书院,她哭了半日。
谢明曦随便地笑了一笑:“染墨女人无需多礼,快些起家吧!”
六公主模恍惚糊地嗯了一声,缓缓展开眼。
……
书院里有十六七岁尚在就读的门生呢!
染墨满身微微一颤,反射性地跪下请罪:“奴婢攒越,请公主殿下恕罪!”
她愿一己之力,护着曾善待过她的老友。
六公主冷然道:“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!”
六公主嘴角微弯,张口道:“不困了。”
以后的冗长光阴里,她痛苦挣扎过,踌躇彷徨过,终究活得风景安闲随性。昔日老友的影子,在她心中垂垂淡薄,却从未忘怀。
染墨谢了恩情,站起家来。略一踌躇,又冲谢明曦福了一福:“奴婢逾矩之处,还请谢三蜜斯多多包涵。”
过了好久,六公主才轻声道:“明曦,我娘病得很重,我要回宫去陪她。今后……大抵不会再来书院了。”
谢明曦的目光和染墨的视野在光滑可鉴的铜镜中交汇。
美人谁都喜好,谢明曦也未例外。对着美得令人屏息的六公主,声音比常日更温和几分:“殿下还困么?”
染墨颠末宫中严格练习,行动利落轻柔。相较之下,扶玉就笨拙多了。一个简朴的发髻,竟也梳不好。
谢明曦展开眼。
她微微一怔。
……
她又何尝舍得和六公主别离?
声音里,清楚带了些鼻音。
六公主暴露意味难名的苦涩,轻声道:“我已十四岁,不便再来书院了。”
“但愿梅妃娘娘身子早日病愈。”她由衷又诚心肠说道:“待娘娘身子好了,公主殿下便能回莲池书院了。”
“谢明曦,”六公主嘴唇微动,声音微不成闻,似自言自语:“你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?”
六公主看不下去了,看了染墨一眼。
莫非,皇上筹算早早将六公主出嫁?
谢明曦做了一个梦。
她轻声应下。
谢明曦笑起来的模样美极了,仿若东风拂过湖面,泛动起层层波纹:“殿下的声音很好听。为何常日不肯说话?”
自小到大,她几近没有朋友。六公主身份高贵,却从未仗势相欺,反而不动声色地护着她。也是以,她在莲池书院里的日子不算特别难过。
半晌后,染墨走了出去。
幼年的十三岁的她坐在六公主身侧,温馨无言。
六公主的眼眸生得非常都雅,标致又通俗,像两颗黑亮的磁石普通。对视间,一不谨慎就会被紧紧吸引住。
六公主脚步微顿,却未转过身来,嗯了一声。
……
清风阵阵,拂过竹林,响起飒飒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