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剑文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,但是那少年只一眼,竟生生教他失了神,想道:这小哥如果女子,当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吧。
幽州城距鸿沟已经不远,时有烽火,但是违命侯本领了得,几年下来竟然人丁增加,市道繁华,以是西林寺香火鼎盛,对来往客旅非常客气。柳毅就在西林寺借住了一间配房,房间不算大,安插倒还整齐,斋菜也非常适口。
过得几日,柳毅正与和尚心远奕棋,俄然有人来报,称有高朋临门,请心远师兄前去主持。心远只得拱手说抱愧,随那和尚出去。柳毅拈一粒黑子,忽尔笑道:“公主来了么?”知客僧面上微愠,口气却相称平和,垂首道:“施主请随我来。”
柳毅常日里也就在寺里赏赏花,看几个和尚下棋。幽州地处偏僻,但是西林寺竟养了很多奇花,尤以牡丹为盛,如姚黄、魏紫这等现在洛阳都难寻的佳品竟也只算平常,传闻镇寺之宝的是一树冠世墨玉,色墨如玉,形如皇冠,赫赫如皇庭之威势,傲视有美人之余韵,全部大宇皇朝都找不到第二株,端的是贵重非常。
这个观光者就是柳毅,那一年他十七岁,漠北江南,萍踪遍及王朝的每一寸地盘,乃至远至西域,北疆,但是不管他走过多少处所,幽州这块地盘,必定在他掌纹的生命线上留下转折性的印记。
还是平常走的那条小径,只在小径的绝顶拐一个弯,穿过西林寺里富强到没法清算的木芙蓉,面前豁然开畅,竟是一个独立天井,精美不乏大气,院中立一白衣女子,梳了贵族女子的高髻,暴露洁白纤秀的颈。知客僧眼观鼻鼻观心,冷静退下去。
厥后幽州城请出德高望重的白叟将桂冠送到侯府,违命侯只微微一笑,道:“甥女恶劣,大师勿怪才好。”竟是没有否定。
容郁回到翠微居才发明本技艺里竟还拿着柳毅世家,竹青纸页,封面上遒劲的墨字,浑厚,凝重,如光阴本身。字下一方小印,赭石红,像干枯的血迹。容郁细心辩白,似是一个女子的剑舞,可到底是甚么字,倒是认不出来。
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天然是不起战乱最好,小僧口孽了。”小和尚的额上冒出汗来,这个少年清楚是极懒惰地站在阳光下,但是他的目光扫过来,恰好就叫他生出无所遁形的惊骇感。
白衣少年一怔,也不伸手接过桂冠,掉转马头就走,那马极其神骏,等世人回过神来,少年早就不见了踪迹。
她冷静地坐在偶然亭,天气尚好,碧青,有寥落的雁飞畴昔。
“为甚么这么说呢?”观光者风尘仆仆,但还是忍不住插嘴问白叟。
多少年今后阿谁白叟如许向幽州城的百姓描述此人:龙行虎步,必成大器。
也是年青气盛,尹剑文不肯认输,反是和他卯上了,接下来半日他都随那白衣少年走,少年目光到处,双箭齐飞,但是恰好就像着魔一样,白衣少年的箭总比他尹剑文快上半秒,差只毫厘,失之千里。如是再三,尹剑文终究不得不拱手道:“兄台好工夫,尹某认输。”那少年这才转头看他一眼,眼色沉沉,默如黑夜。
知客僧的面孔涨得通红,讷讷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恕小僧不知了。”言毕施礼,就要回身,俄然听那少年冷冷道:“小和尚心虚了?”知客僧的身子晃了一晃,俄然之间大殿里起了风,凛冽杀机就仿佛刀光娟秀,一层层泛动开来。
知客僧还是背对着他,合十诵佛,恍若未闻。但那刀风垂垂就散了去,阳光普照,清风拂面。他对那虚无之处遥遥一拜道:“善哉,善哉,小和尚委实不知施主的意义。”
柳毅第一次突入史乘的视野是在清珞帝十五年秋,幽州。幽州是大宇王朝最西边的国土,各处黄沙,粗砺的风,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天空瑟瑟如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