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传,武训。”大宇王朝的天子忻禹仿佛用了满身的力量说出这几个字,手松弛下来,面庞怠倦苍灰,竟是比躺在床上的那位更丢脸些。
等若不答。
忻禹以手重抚乌黑的沉香木棺,一寸一寸,容郁瞥见他纤长的指上微微跳动的青筋:“没有别人,洛儿你不必装这么辛苦。”
忻禹微微变了色彩:“你的父亲狐疑是皇后杀了你的母妃,一向耿耿于怀,是以从不进宫看望皇后。”
容郁低了眉缓缓隧道:“皇后终是去了,郡王要好好保重才是。”
“皇上,皇后娘娘弃世了――”徐公公颤着一把又尖又细的嗓子在帘外说:“皇上,娘娘弃世了。”
容郁想了想道:“皇后美得端庄,无可抉剔,而那金珠公主……大抵是天然的娇媚,容儿描述不上来。”
平郡王目视忻禹很久:“陛下筹办答洛儿几问?”
“唔,”天子虚应一声,目光放开他,看着很远的处所,不咸不淡隧道:“别又给朕一个死人就好。”
容郁死死地捏着匕首,盯住忻禹拜别,恍忽地想,这个男人的背影,竟是几分伶仃呢,那样高高在上的一小我,那样狠心绝意的一小我……他要的不过是这张皮郛,现在他不要的,也是这张皮郛。
只一张皮郛,她靠的,只一张皮郛罢了。
猫和鼠换了位置。
平郡王的嘴角一动,未开口已含了三分调侃:“皇后没了,你在翠湖居的日子怕也不悠长罢。”
徐公公逼上来:“容娘娘莫叫主子难堪。”
平郡王却也不再诘问,只垂手道:“臣晓得了。”
翠湖居的每一任仆人极受天子恩宠,但是每一任也都落了同一个了局,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奥妙。容郁心平气和地答他:“郡王言重,妾身固然荣宠不再,这条命还是保得住的。”平郡王唇边的笑痕一僵,没有接话。
忻禹负手踱步,至棺前,屈指轻叩三下。
容郁远远地站在帷幕下,一半儿暗影一半儿烛火,面上明显灭灭。
“一个宫女都能看破的蹊跷,你怎会不起狐疑!”
容郁提了小巧的琉璃灯,一步步走出翠湖居。
忻禹抬高了声,似在咬牙:“朕会让你明白。”说话间手上用力,“喀嚓”,棺盖迅疾推出去。
言罢大步拜别,留下满殿的目瞪口呆。
有人打起帘子,皇后柳微着一身素白温馨地躺在床上,面上泛红,如生。
“谁?”跪在棺前的少年猛地转头来,瞥见白衣飘然的女子持一盏剔透的灯,端倪青青,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不过中人之姿,但是眉宇间有模糊的贵气,少年一怔,脸涨得通红,倒是不肯膜拜。
转念间只听平郡王又问:“臣的父亲为甚么进宫从不看望皇后?”
容郁走出去很远,回过甚去,还瞥见平郡王维系着一样的姿式跪在灵堂里,动也不动,似已生硬。
容郁远远看着,身上也是寒一阵热一阵:宫女,谁?皇后的死,又有甚么蹊跷?
忻禹冷静走出来,神采愈来愈阴沉,低垂的眼皮子瞥见一起颤抖的腿――他们怕甚么,难不成怕被拉去给阿微陪葬?倒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,不枉担这坚毅狠绝的恶名。他暴虐地想,并没有出声,只是手上的青筋挑了挑。
天子看着空中上越拉越长的影子:“随他去。”一个口型,没有出声。
“你都听到了。”平郡王低眉,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,那腔调几近能够算是和顺了。容郁却只觉那声音似是从幽冥之地传来,森冷,幽幽冒着寒气。她用一样的语气答他:“郡王放心。”
容郁不料竟听得如此宫廷秘闻,内心又是惊又是惧:彻夜之事,随便透出一句半句都够九族抄斩了。又想,莫非当真是皇后下的手?不然以平留王如此密意,王妃死得不明不白,他如何能不究查到底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