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嚓”一声,炸雷在头顶响起,全部河滩都在颤抖,惶恐的人群瞻仰着天空,西北方如墨的乌云已经压到头顶,云层里划下一道道蛇形闪电。
傍晚时分,风弱了,雨也小了,远处模糊传来隆隆的马达声,瞬息间便响成了一片,几架超高空飞翔的直升机呈现在河面上空,底部都拖着一根长长的软梯,耷拉在水面,由南向北再由北往南几次搜刮,在狂涛中寻觅着幸存的生灵。
“唉,这话说不准。把它拉回队上算咱的,拉不回就是人家老天爷的。”刘算子七十岁年纪,圆脸,小个子,戴着一副钉了三四个铜卡子的茶色眼镜。他自称晓得易经,一辈子游手好闲,是周遭几十里出了名的风水先生,老乡们不管谁家碰到难事,丢了东西、跑了牲口、盖房择坟之类,都要把他请去给捏捏算算。黛微刚下乡时在他家吃过派饭,也让他算过命。当时刘算子说黛微命里有劫数,但是福大命大,能长命百岁。知青哪有信这些的?只是觉着好玩,哈哈一笑也就畴昔了。
“大叔,这些日子您身材还好吧?”黛微和刘算子打号召。
黛微白了她一眼:“谁说上大学就不能劳动了?”人群里当即响起一阵照应,身边几个妇女纷繁开端嘉奖黛微。
有些人扛起锄头筹算分开河滩,一些人看到队长还在埋头锄地,只好跟在队长前面。蓦地,一道蛇状闪电从天空劈向空中,几近与此同时,暴风再次吼怒起来,把地里的庄稼,滩里的野草吹得直不起腰,风吹过期,大伙感到浑身发凉,仿佛浸泡在冰水里,紧接着,一阵呜――呜――呜的吼怒模糊地传了过来。
在大队办完手续,黛微让顾罡韬返回姜沟,本身回到村庄,正赶上一群手握锄把的社员往大车上爬。她朝赶车的老杨头问道:“杨叔,是去干啥呀?”
目标地到了。老杨头将刹车绳往胸口一提,大车稳稳地站住,社员们一个接一个跳下车。老杨头缠紧刹车绳,朝看滩地的老夫们打趣道:“喂,刘算子,你没算算本年这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?”
逃到塬上的人惊魂不决,转头望去,大水在刹时淹没了河滩,狂涛追逐着、嘶叫着从面前一掠而过……
刘算子像中了邪气,缠着老头们剃头刮脸,说他们的脸是青的,脑门上有霉气,一名一脸银须的老头不买账,一腿蹬翻了脸盆。刘算子看了一笑,拍拍老夫的肩膀挖苦道:“老哥,老天爷的脾气说不来,该摊上你不利,尿尿都咬手哩。别看你活了一大把年纪,还是清鼻两筒,狗屁不懂!剃头能避邪气,信不信由你,说不说由我……”刘算子见没人理茬,又开端发疯了,他掀倒茅草庵,把被褥用铁丝扎成捆,然后双手合拢,面对黄河像鸡啄米似的叩拜。
黛微内心已不晓得甚么是惊骇,大脑反倒变得非常平静,出于求生的本能,她纵身一跃,死死抱住了一捆用铁丝扎捆的木椽……
“砰砰砰”,又一阵短促的枪声传来,昂首向北望去,一队骑马的甲士模糊地呈现了,眨眼间就到了跟前,他们来不及上马,绕着若无其事的庄稼人兜着圈子,用沙哑的嗓音高喊:“社员们,顿时有特大大水下来,请你们从速撤离,快!快!快!”
看到这类景象,近处的人面露惶恐,远处的人仍然又说又笑,仿佛是在旁观马戏演出。河滩太大了,报警的甲士不成能对着全部河滩作一场灾情陈述。
在大水中挣扎的黛微死死地抱着那捆木条,像一只没有了舵的划子,在惊涛骇浪中沉沉浮浮。此时她不成能晓得,吼怒而至的狂涛已将她卷到数十里以外的下流。
刘算子懒得看他一眼,喃喃道:“唉,真是热脸碰了个冷尻子。说不说由我,信不信由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