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三哥打个哈哈,拱拱手,别过沈掌柜,跟从小顺去西院客房,穿过成排客房人声喧闹的廊道,拐过几幢房,进了西院,立时显得非常雅静,这是一个四合院,天井正中有一角假山,体量不大,叠得倒也颇具山林气势,北屋、东屋、西屋俱各黑灯瞎火,还空着呢。
天心不成测啊,或许,本身也属于这一类幸运逃脱老天奖惩的人吧。
然后,点起篝火,煮了一大锅小米粥,端张矮登,坐在篝火旁烤火喝粥。
沈掌柜见柳三哥脖子上套根布套子,左手挂在套子里,便问:“客长的膀子受伤了?要不要请个郎中看一看呀?”
“特别好,转头客多。”
秃子头上的虱子,是明摆着的呀。堆栈上空回旋的信鸽,给他带来我比来的信息。
沈掌柜打量着三哥身上的羊皮袄,道:“客长,大冷的天,出门在外,穿一件短羊皮袄,不抗冻啊,东北的风,硬得象刀子,得买件齐膝长的羊皮袄穿才行呀。”
柳三哥昂首看看少年身后堆栈的招牌,见黑漆招牌上,誊写着四个溜金大字“聚仙堆栈”,那四个字是行书,写得龙飞凤舞,瘦挺萧洒,在僻远的东北,能看到如此标致的书法,还真不易,落款写着“井泉小野醉书,某年某月”。
柳三哥垂着头在昏睡,没理睬。
柳三哥道:“累了,不要不要。小顺,人间啥事儿都是有因果的,点破了,就不奇怪了。”
同花顺子疑道:“咦,你如何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啊,我如何变成你啦?”
“伉俪俩,老婆比他小十来岁。”
马车还在飞奔,柳三哥惨白的脸上垂垂红润起来,神智复苏,他昂首一看,见叫不醒正在为本身运送真气,道:“感谢。”
半夜,笃,笃笃,沙河镇打更人敲响了梆子。梆子声在静夜里飘零,余音袅袅,全部沙河镇都甜睡在梦境里。
小顺道:“这个天然,马不喂好,明儿如何赶路呀。爷放一百二十个心。”
小顺奇道:“客长,你问这个干吗呀?”
出了西院,拐过一条走廊,又穿过一个月洞门,见四下无人,便脚下悄悄一点,飞身上房,借着黑夜的暗影,悄悄掠回西院,从北屋后窗穿窗而入。
柳三哥也未几说,往身后看了看,见没有追兵,便道:“大黑啊,停一停。”
“别怕,我杀的是该杀的人,是虎山关牢城里虐待犯人的牢头禁子与官兵,哼,倒在我刀下的,少说也有五六个。”
又有堆栈伴计上前号召道:“大哥,住我家堆栈吧,客房雅静,饭菜适口,早晨另有小妞陪您老解闷呢。”
柳三哥道:“收山货。”
“沈掌柜家有几口人?”
沈掌柜道:“有,有,小顺,你带客长去西院客房安息吧,那儿温馨。”
“刚才你说匾上的字是沈掌柜写的?”
“当然行。”
实在,沈掌柜不姓沈,沈掌柜只是他无数化名中的一个。他本姓宫,名巷子,江湖上的外号是“灭亡判官宫巷子”,是二十五年前暗害帮北京分舵的舵主。
催命幽灵道:“没错,是这个理儿。”
“谁那么恨柳仁宽,要买凶灭了他百口?”
今儿深夜,约莫杀手要脱手了,脱手的时候应当是在半夜。
做恶梦就做恶梦吧,归正再恶的梦也是假的,就是你杀死了我,梦醒了,老子还是活得好好的,怕啥。这么一想,胆儿就大啦,他道:“得,我柳三哥认栽了,有屁就放,有话就问,一刀两个洞,有啥了不起,再过二十年,老子又是条豪杰,我是栽在酒里,又不是武功不济,败在你刀下,世上豪杰都爱酒,葡萄美酒虎魄光,石榴裙下风骚鬼,美酒飘香回故乡。我千变万化柳三哥,就只求活得自在安闲,风骚萧洒,死得痛痛快快,轰轰烈烈,决不做贪恐怕死的缩头乌龟,来吧,你们这些个见不得人的鬼东西,给个痛快的,不就是个死么,嗯,有啥了不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