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东风梳柳,又似夜雨润花,淡淡的曲调、淡淡的情怀,复又淡淡的流过,楼中人全然沉浸此中,竟是茫然不知这萧、这歌是于何时结束。直到百二盏宫灯重又大放光彩,李刚才从这无穷的轻愁中醒过神来,抬手之间,悄悄拭去眼角的浅浅湿意后,低头向不知何时偎入怀中,正作泫然轻泣的美人道:“兴已尽,词已穷,爱妃,我们且回宫去!”一言即毕,他亦不再等崔破前来,便携着韦妃循别道出楼回宫而去。
因灯色极是暗淡,上的高台站定的二人,在看客眼中便如同两道活动的剪影普通,合法世人茫然不知此举是为何意之时,却蓦闻一声降落的吟萧,历东风夜月透耳而来。这萧声似断似连的吹奏着一曲世人极其陌生的新调,其哀婉销魂处,直令民气下波纹难已。
在淡淡的灯光夜色中,却有两人循着那高台的门路缓缓拾级而上,前行一人是身着淡蓝七褶间裙,外罩轻纱的曼妙女子,因光影暗淡,是以也无能细赏其容色;而随后的那素白儒衫士子手执一管通体碧绿的尺八长萧相随,看其颀长而洒然的身影,清楚极是年青无疑。
“这岂不是崔卿家?”细细打量了那后行的白衣身影好久,李适惊奇看向霍仙鸣,用略带迷惑的语声问道。
将李适唤醒的是楼中高台处蓦地亮起的四盏淡黄宫灯,设置于四角的精美灯盏披收回昏黄而又暖和的柔光,衬着那月、那风,使这昏黄中的轻歌曼舞楼愈发象一个迷梦般的存在。
李适斜靠着素窗,轻挽着韦妃的纤手,心中感悟着那似流水滑过泉石普通的萧曲,耳畔传来“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堪寒”的浅回低唱,直觉诸般家国兴亡、朝事纷争之叹纷至沓来,及至再到得“但愿人悠长、千里共婵娟”两句,更觉刚才所思实当如云淡风轻普通不敷挂怀,唯有立于身侧的面前人儿,才是那倦怠身心永久的寓所,不觉之间,他已是将手中那一团光滑越握越紧。
而崔破在偶然间得了个“词曲双绝”的名号后,更是借着这来钱滚滚的巧思,使翰林苑那批夙来眼睛高高的才子们主动忽视了他那陋劣的资格,真正接管了他翰林承旨的身份。
第九十六章
目睹世人方才品得两口茶酒醇香,又是三声云板轻击,满楼一百二十盏巨型宫灯回声燃烧。众佳客惊呼方起,却听得连串推拉门窗之声,随即,缕缕春夜的寂风伴跟着一片清冷的月辉洒入楼中而来。在颠末刚才个多时候的富丽歌舞以后,这一缕冷风及昏黄月色所透出的孤寂清冷之意,直如山间寒泉普通,令民气扉如遭水洗,分外空明。
寒山吹笛唤春归,迁客相看泪满衣。洞庭一夜无穷雁,不待天明尽北飞。
第二日,昨夜兴尽而返的天子李适意兴勃勃的手书“轻歌曼舞楼”匾额赐下,崔破也借着这个由头,于都城太白居大宴同僚,席间觥筹交叉,端的是热烈不凡,更有很多兴趣勃勃的翰林才子文思大展,即席赋诗,计其总数共得六十二首,遂于月后结集付印,取名曰《轻歌曼舞集》,因为与宴赋诗诸人皆是一时之选,此集又得太子少师颜清臣大人亲身誊写,是以弥足贵重,诚可谓贞元元年间诗坛一大盛事。
这《枉凝眉》一曲本是崔破后代最爱,曲调中的那一份薄怨、可惜与无法直与苏轼的这一首《水调歌头》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楼中人虽早闻此词,但是却都是配以《清平乐》的曲牌而来,此番再换新调的重新归纳,凝神听去,大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
至此,轻歌曼舞楼于一夜之间申明大震于长安,其新奇的外型、灿艳的灯火、精美的曲舞新词,都对那些或真风雅、或附庸风雅的达官巨宦、天孙骚客们产生了庞大的吸引力。而它那一样令人咋舌的一应花消,遂也成为素好逞富斗雄的豪客们比拼意气地点,总之,此一长安新近窜起的名楼,最好的贯彻了翰林承旨大人:“即要对的,更要贵的!”这一运营主旨,在夜夜歌乐的同时,为翰林苑赚回大票银钱,只将那些夙来孤寒惯了的穷翰林们看的喜笑容开,诗兴有如滚滚江水连缀不断;又如黄河众多般一发而不成清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