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过半场，那徐氏在一众命妇给我敬过酒以后，抢先端着酒盏上来，盈盈一拜，娇着声音说：“妾恭祝夫人芳华永驻，福寿延年。”
宇文泰着玄色右衽宽袖正装，戴着乌色小冠，行动沉稳地走出去，目不斜视，直走到上座，在我身边坐下。
眉生会心，仓促去了。
徐氏抬开端，挑衅地说：“夫人是看不上妾身敬的酒吗？”
我看了她一眼。她那精美的脸，连惶发急张的时候，都那么美。
一块石子突破一汪秋水。
还未开席，内里小厮拉长了声音：“丞相到——”
还似初见那晚。仿佛光阴特别宠遇于她，从未曾从她身上溜走分毫。
突发怪疾？
方知他特地赠剑的意义。
若不是她，我本日怎会坐在这聆音苑的宴厅上，享尽人间繁华。
我一愣，不解其意。但还是伸手接过剑来。这剑长约两尺三寸，纯铜的剑柄，刻着莲花瓣，青色的穗子挂鄙人面悠悠荡着。黄铜色剑鞘上镶着蓝绿翠羽。拔出剑来看，那剑锋凌凌一片青光。
徐氏神采一白，低着声音恼道：“阿邹，你觉得现在你便崇高了么？前几日还是独孤信的逆鳞，本日摇身一变，又成了宇文泰的至爱。展转于分歧男人的身下，对你来讲公然很轻易的事啊。”
我招手唤过眉生，小声对她说：“带几小我去探听一下，贺拔胜之前的老婆是被遣出了，还是过世了。”
另有多少污烂的事情，藏在这云香鬓影当中？
她亦有资格来鄙夷我了。
她还不晓得。
思路正如轻絮乱飞，眉生快步走出去，对我说：“夫人，众女眷都到齐了，等着夫人去宴厅呢。”
他说：“我过来看看。”目光扫过一众俯身低头的女眷，一个个正装仿佛，端倪低敛，似是很对劲地一笑。又扫了一眼搁在身后剑架上的那柄剑，转头看着我，目光有深意，轻声说：“东西给你了，你看着办吧。不消操心其他的事。”
我一向走到正中的上座，落座，说：“诸位辛苦了，都退席吧。”
本身都已做下污烂的事情，却坐在这里，衣冠严整道貌岸然地问罪于别人。
面前的徐氏蓦地变了神采。
我暴虐？
注释：
她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当朝丞相。她大抵也记起了那日兴关街上，站在我身后的阿谁敞领辫发的被她轻鄙过的鲜卑人。
呀，她已是正妻了。昔年在她家府上的小园中，她说，先谋得一个位子，再缓缓图之。看来贺拔胜正妻之位，她还真的图上了。
他是何意？
席间又是觥筹交叉，一群女人到了一起，不过各自闲话家常，说说家中孩儿妻妾诸事，也都各他杀欢。
可见昔日她们姐妹豪情公然并不密切。秋彤已好久没有动静，她竟一点没有狐疑。
徐氏昂首见到宇文泰，当下神采一变。
她高高垫着弊髻，插白玉钗金步摇。穿戴对襟大袖襦裙，白衣绯裳，胸前挂着一串珍珠链，一颗颗滚圆。在烛光映照下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
①寡人：南北朝有职位的男人自称“寡人”。《宋书臧质传》：质答书曰：“省示，具悉奸怀。尔自恃四脚，屡犯国疆，诸如此事，不成具说。……【寡人】受命相灭，期之白登，师行未远，尔自送命，岂容复令生全，飨有桑乾哉！但尔往攻此城，假令【寡人】不能杀尔，尔由我而死。尔如有幸，得为乱兵所杀。（臧质给拓跋焘写信）
她神采蓦地一变，向后退了一步，不敢置信地说：“你竟如此暴虐。”
那朽迈的身躯因为冲动不断地颤栗，如风中残烛。
那日在兴关街上，他面色黑沉，话说得一字一句：“我会让你都还给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