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愣，不解其意。但还是伸手接过剑来。这剑长约两尺三寸，纯铜的剑柄，刻着莲花瓣，青色的穗子挂鄙人面悠悠荡着。黄铜色剑鞘上镶着蓝绿翠羽。拔出剑来看，那剑锋凌凌一片青光。
眉生跪鄙人面，说：“禀夫人，已经查清楚了。贺拔将军的正妻贺兰氏于四个月前的一天深夜突发怪疾暴毙而亡。”
她亦有资格来鄙夷我了。
①寡人：南北朝有职位的男人自称“寡人”。《宋书臧质传》：质答书曰：“省示，具悉奸怀。尔自恃四脚，屡犯国疆，诸如此事，不成具说。……【寡人】受命相灭，期之白登，师行未远，尔自送命，岂容复令生全，飨有桑乾哉！但尔往攻此城，假令【寡人】不能杀尔，尔由我而死。尔如有幸，得为乱兵所杀。（臧质给拓跋焘写信）
一团乌墨泼上素白纨扇。
她神采蓦地一变，向后退了一步，不敢置信地说：“你竟如此暴虐。”
还似初见那晚。仿佛光阴特别宠遇于她，从未曾从她身上溜走分毫。
我一一扫过世人的脸。有人惊奇，有人迷惑，有人错愕。
她是如此在乎“逆鳞”这个词，几次提起，念念不忘。
她还不晓得。
但既是特地遣人来给我，自是有他的意义。他是那样一小我，凡事未几解释，统统尽在他胸中。事光临头，天然水到渠成。
思路正如轻絮乱飞，眉生快步走出去，对我说：“夫人，众女眷都到齐了，等着夫人去宴厅呢。”
突发怪疾？
开端时百般欢心，万种柔情，如何到了要告终时，就这么难，不想，不肯，也不能。
听姚氏说，宇文泰给长安城里统统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都发了帖子，聘请女眷前来寿宴。
冯氏将脸转向我，接着说：“那天早上我像平常一样出来奉侍娘子吃药。那几日娘子吃了徐氏送来的药并不见好，反而精力每况愈下。我正想劝她不要再喝了。哪晓得出来以后，看到……看到娘子已死去多时，口鼻中皆是黑血，胸口颈间抓满了血痕！！半夜无人……她死得有多痛苦啊！”
他是何意？
咦，有一个仿佛眼熟。我定睛一打量，徐氏。
我一向走到正中的上座，落座，说：“诸位辛苦了，都退席吧。”
还未开席，内里小厮拉长了声音：“丞相到——”
走过盘曲的游廊，见宇文泰身边的近侍劈面仓促走来，手中捧着一柄剑。
我低低一笑，说：“确切看不上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我冷冷诘问。
她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当朝丞相。她大抵也记起了那日兴关街上，站在我身后的阿谁敞领辫发的被她轻鄙过的鲜卑人。
我一如万千苦海众生，多情自困。这大德诵经加持过的菩提子整日摸在手中也未能帮我超脱一分一毫，尽是凉凉的嘲弄。浅显血肉的人生，在这苦海尘凡中纵情翻滚，欲念胶葛，万劫不复。
徐氏厉声喝骂：“你开口！你胡说！你攀诬主母！”
那日他仿佛言外成心，也不知这般大张旗鼓地要干些甚么。
宇文泰本是简朴不喜奢糜的人，只是为了让我欢畅，也乐于让别人晓得他对我的爱宠。
我一一扫过那些服饰华丽的女子。年纪整齐不一。老的两鬓斑白，少的芳华正盛不过十几风景。约莫有些是荆布之妻，有些厥后居上。
他走到跟前，将剑奉上，说：“这是丞相特地叮嘱转呈夫人的。丞相说，彻夜生杀予夺，尽在夫人剑下。”
我笑一笑，说：“对，我用一把剑，刺穿了她的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