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儿的两眼还在放光,珍珠抿嘴一笑,“如何着,你是被那簪子晃迷了眼睛?跟狼似的,一向闪着绿光!”
那队流萤忽闪忽闪,飞到东又飞到西,不知不觉间灵越跟着出了院门,超出花间草地,到了一处凉亭。那凉亭之下种有两棵高大的枇杷树,枝叶直冲天涯,遮天盖日的枝叶,几近覆满了全部凉亭,灵越站在亭下,只看到灯笼当中透出的恍惚之光,看不清亭内的景象。
灵越回想着伤口,仿佛有甚么思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,却难以抓住。
果儿红着脸,非常委曲道:“这个我可没探听,那不是玉桃本身说漏了嘴……”
“吟得好……哈哈哈。想不到你也会吟诗!”他笑了起来,又像是在哭泣。又摸来一只酒坛,直接倒入口中。
灵越见他已然醉了八九分,淡然笑道:“灵越不但会吟诗,还会解诗。”
他听了一怔,酡红的面上显出讶然之色,结结巴巴起来,“你……你如何晓得?”
“玉桃那丫头啊……方才在账房碰到,她那头上一支掐丝凤尾碧玉簪,水头极好,我在七宝斋里见过类似的,如何也要一百多两银子!”
“哦? 你会解诗? 那你解解看!”沈庭芝大笑起来。
珍珠和果儿在奉侍庭玉沐浴,寸心不见人影,灵越抱膝坐在配房廊下的台阶上,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河,星光闪动。
这日,乃是沈府内院发放月银的日子,珍珠手头有事不得空,便让果儿去账房支付香浮居的月例,谁知那丫头一去便杳如黄鹤,直到太阳偏西,才施施然返来。
“晓得了,珍珠大总管!”果儿嘟嘟囔囔,拿起一个香囊,打量了半天,“真是精美!又是给公子做的啊?你为公子做的香囊,怕是十年也用不完吧……”
是夜,一轮满月挂在天上,清辉散满院落,一时夜凉如水。
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玉碗盛来虎魄光。但使仆人能醉客,身在他处亦故里。”灵越低吟罢,举起碗来轻尝了一口,沈府的酒天然是美酒,入口清冽,绵长醇厚。
灵越正在浇花,正巧听到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珍珠的左眼一跳,“你说谁?”
果儿抬高了声音,灵越竖起耳朵,听到风中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:“柳姨娘仿佛有了……前几日还害喜来着……玉桃深思着,莫不是进门前就有了!”
“玉桃,真是个好运的丫环呀!”
珍珠的脸也通红起来,啐道:“你个女人家家的,探听这个做甚么……”
“这么一说,她还真是找到了一件美差……”
“传闻,老爷非常宠嬖柳姨娘呢!仿佛……”她俄然脸上一红,暴露内疚之色,朝灵越瞥了一眼。灵越一边浇花一边在偷听,见她目光扫来,假装浑然不在乎的模样持续干活。
他的眼睛里仿佛储藏着极深的痛苦,将灵越打击得心下一软,在一侧的雕栏上坐了下来。
她想起父亲曾说,天上的一颗星星,便是地上的一小我。一小我如果心好,星星便是发光,一小我如果心胸,星星便发暗。
灵越浇完了花,将水壶放好。廊下的花圃里,栀子花的叶子绿得发亮,正值花期,有的枝头打起一颗一颗绿萼,有的却已经顶开了花,玉红色的花朵,星星点点装点在枝叶间。怡人的暗香溢满了天井。
七宝斋是泸州城里的大字号,卖的都是上等货品,代价不菲。珍珠和灵越相互看了一眼,微有惊奇。
“那还用说,我天然旁敲侧击地扣问了一番,不然如何会现在返来?她现在交了好运了!”果儿抬高了声音。
“玉桃不过一个二等丫头,每个月月银一两银子,就算不吃不喝,也不买起这么贵重的金饰。你就没问问,头上的那些金啊银啊都是打哪儿来的?”珍珠一边做着针线,一边不经意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