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凝睇着灵越脸上微微羞窘的神情, 不知不觉心底泛动起波纹。“你说的话倒也不无事理……我早就推测,三弟举止孟浪,迟早会惹出祸端,想不到竟是本身命丧鬼域。”
“玉桃,真是个好运的丫环呀!”
“你这小蹄子,我还觉得你身怀巨资,被人打劫了呢!”珍珠忍不住打趣她。
沈府为沈庭兰停止了一场昌大的葬礼,因是幼年非命,特地请来了灵山寺的高僧超度亡魂,一时府内和尚进收支出,整天木鱼声声,梵唱不竭,卷烟袅袅,足足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方才美满。
那队流萤早已飞到林间枝头,消逝得无影无踪,她叹口气,正要回身拜别,俄然听到一个醇厚的声音吟道:“……蛾儿雪柳黄金缕,笑意盈盈暗香去,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地回顾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
“晓得了,珍珠大总管!”果儿嘟嘟囔囔,拿起一个香囊,打量了半天,“真是精美!又是给公子做的啊?你为公子做的香囊,怕是十年也用不完吧……”
昏黄的泪光中,花间也闪动起星光。她用袖子擦干眼泪,本来是一队的萤火虫闪着暗绿色的荧光,在花间飞舞。她不由站了起来,拿着纸扇,轻步跟着前面。
许是闻声脚步,沈庭芝抬起来头来,酒眼惺忪,瞪了灵越半天,仿佛认出她来,大笑道:“本来是大哥身边的人呀,来来来,会喝酒吗?来陪公子我喝两杯!”
“这么一说,她还真是找到了一件美差……”
珍珠的脸也通红起来,啐道:“你个女人家家的,探听这个做甚么……”
果儿抬高了声音,灵越竖起耳朵,听到风中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:“柳姨娘仿佛有了……前几日还害喜来着……玉桃深思着,莫不是进门前就有了!”
“玉桃那丫头啊……方才在账房碰到,她那头上一支掐丝凤尾碧玉簪,水头极好,我在七宝斋里见过类似的,如何也要一百多两银子!”
珍珠和果儿在奉侍庭玉沐浴,寸心不见人影,灵越抱膝坐在配房廊下的台阶上,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河,星光闪动。
珍珠顿时显出羞赧之色,一把抢过香囊,“偏是你话多!”果儿看着她,朝她挤眉弄眼。
“传闻,老爷非常宠嬖柳姨娘呢!仿佛……”她俄然脸上一红,暴露内疚之色,朝灵越瞥了一眼。灵越一边浇花一边在偷听,见她目光扫来,假装浑然不在乎的模样持续干活。
是夜,一轮满月挂在天上,清辉散满院落,一时夜凉如水。
那人吟完,俄然狂笑几声,接着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似是杯盏跌地。那人充耳不闻不普通,复又重新吟起来:“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蛾儿雪柳黄金缕……”吟完一遍又吟一遍,反几次复,想是醉意甚浓。
果儿的两眼还在放光,珍珠抿嘴一笑,“如何着,你是被那簪子晃迷了眼睛?跟狼似的,一向闪着绿光!”
果儿嘟起小嘴,从怀中取出来银袋子来,摇起来叮当作响,“呐,你我都是一等丫头,月银不过二两,寸心也是二两,灵越才一两,余下的五六个杂使小丫头,加起来也不过三两。这一袋银子看起来沉甸甸的,做不过十两银子,还不如玉桃头上的一支簪子呢……”
“吟得好……哈哈哈。想不到你也会吟诗!”他笑了起来,又像是在哭泣。又摸来一只酒坛,直接倒入口中。
她盯着花儿看了半晌,几次想着果儿的那句话:
“她必然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吧?”灵越看着他笑声中迸发的泪珠,轻叹一声,幽幽地说。
“玉桃不过一个二等丫头,每个月月银一两银子,就算不吃不喝,也不买起这么贵重的金饰。你就没问问,头上的那些金啊银啊都是打哪儿来的?”珍珠一边做着针线,一边不经意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