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简子沈鸾徼於河,曰:“吾尝好声色矣,而鸾徼致之;吾尝好宫室台榭矣,而鸾徼为之;吾尝好良马善御矣,而鸾徼来之。今吾好士六年矣,而鸾徼何尝进一人也。是长吾过而绌善也。”故若简子者,能后以理督责於其臣矣。以理督责於其臣,则人主可与为善,而不成与为非;可与为直,而不成与为枉。此三代之盛教。
五曰:凡人三百六十节,九窍、五藏、六府。肌肤欲其比也,血脉欲其通也,筋骨欲其固也,心志欲其和也,精气欲其行也。若此则病无所居,而恶无由生矣。病之留、恶之生也,精气郁也。故水郁则为污,树郁则为蠹,草郁则为蕢。国亦有郁。主德不通,民欲不达,此国之郁也。国郁处久,则百恶并起,而万灾丛至矣。高低之相忍也,由此出矣。故圣王之贵豪士於忠臣也,为其敢直言而决郁塞也。
赵简子曰:“厥也爱我,铎也不爱我。厥之谏我也,必於无人之所;铎之谏我也,喜质我於人中,必使我丑。”尹铎对曰:“厥也爱君之丑也,而不爱君之过也;铎也爱君之过也,而不爱君之丑也。臣尝闻相人於师,敦颜而土色者忍丑。不质君於人中,恐君之稳定也。”此简子之贤也。人主贤则人臣之言刻。简子不贤,铎也卒不居赵地,有况乎在简子之侧哉!
列精子高听行乎齐湣王,善衣东布衣,白缟冠,颡推之履,特会朝雨袪步堂下,谓其酒保曰:“我何若?”酒保曰:“公姣且丽。”列精子高因步而窥於井,粲然恶丈夫之状也。喟然叹曰:酒保为吾听行於齐王也,夫何阿哉!又况於所听行乎?万乘之主,人之阿之亦甚矣,而无所镜,其残亡无日矣。孰当可而镜?其唯士乎!人皆知说镜之明己也,而恶士之明己也。镜之明己也功细,士之明己也功大。得其细,失其大,不知类耳。
六曰:人主之行,与布衣异。势不便,时倒霉,事雠以求存。执民之命。执民之命,重担也,不得以快志为故。故布衣行此指於国,不容乡曲。
齐宣王为大室,大益百亩,堂上三百户。以齐之大,具之三年而未能成。群臣莫敢谏王。春居问於宣王曰:“荆王释先王之礼乐,而乐为轻,敢问荆国为有主乎?”王曰:“为无主。”“贤臣以千数而莫敢谏,敢问荆国为有臣乎?”王曰:“为无臣。”“今王为大室,其大益百亩,堂上三百户。以齐国之大,具之三年而弗能成。群臣莫敢谏,敢问王为有臣乎?”王曰:“为无臣。”春居曰:“臣请辟矣!”趋而出。王曰:“春子!春子!反!何谏寡人之晚也?寡人请今止之。”遽召掌书曰:“书之!寡人不肖,而好为大室。春子止寡人。”箴谏不成不熟。莫敢谏若,非弗欲也。春居之以是欲之与人同,其以是入之与人异。宣王微春居,几为天下笑矣。由是论之,失国之主,多如宣王,然患在乎无春居。故忠臣之谏者,亦从入之,不成不慎。此得失之本也。
管仲觞桓公。日暮矣,桓公乐之而徵烛。管仲曰:“臣卜其昼,未卜其夜。君能够出矣。”公不说,曰:“季父大哥矣,寡人与季父为乐将几之!请夜之。”管仲曰:“君过矣。夫厚於味者薄於德,沈於乐者反於忧。壮而怠则失时,老而解则知名。臣乃今将为君勉之,如何其沈於酒也!”管仲可谓能立行矣。凡行之堕也於乐,今乐而益饬;行之坏也於贵,今主欲留而不准。伸志行理,贵乐弗为变,以事其主。此桓公之以是霜也。
行论
古之善相马者,北风是相口齿,麻朝相颊,后代厉相目,卫忌相髭,许鄙相<月□>,投伐褐相胸胁,管青相膹吻,陈悲相股脚,秦牙相前,赞君相后。凡此十人者,皆天下之良工也。其以是相者分歧,见马之一徵也,而知节之崎岖,足之滑易,材之坚脆,能之是非。非独相马然也,人亦有徵,事与国皆有徵。贤人上知千岁,下知千岁,非意之也,盖有自云也。绿图幡薄,今后生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