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舌舔舐着纸钱,熊熊的火光在明珠的视线映照成飞舞的流光。明珠在那一道道流光里,不知为甚么,顷刻间便想起了畴前许很多多的恩仇与过往。它们像镜子一样在她面前晖映着,放大着,明珠想起了那间失火的小耳房,想起了她和明菊穿戴洁白的小纱裙站在明府花圃里放鹞子,想起了齐瑜,想起了那次春游踏青,想起了绝望的小山洞里斑斓纯粹的明二蜜斯被一群群乞丐□□、糟蹋、欺侮……想着想着,她的泪流出来了,明珠深吸了口气,袖子擦擦面前:“明菊,对不起……”
标致的梅花小楷非常工致,很端庄,也很清秀,明珠渐渐坐下来,颤动手,一点儿一点儿,非常吃力拆开了那信封:
明珠嗓子微微发了哑,又接着说:“我到这儿,就是想奉告你一声,二女人,你觉得只要你想过要他杀吗?”她鼻里冷哼一声,嘴角微微翘起:“呵,我奉告你,那会我眼盲以后,服毒、割腕、吊颈、投井……我甚么招数都想过了,你觉得我不想死了一了百了吗?你觉得只要你才偶然令吗?我那会子,连吃喝拉撒都是要人全面的你晓得吗?――晓得吗?!”
“呼”地一声,明珠俄然没有勇气看下去了,背心的盗汗一阵儿冒似一阵,好几次想要放弃,但是,毕竟是抑住鼓鼓心跳,接着把上面的内容持续看下去:
又是一个夏季下午,昏蒙蒙太阳普洒大地。安好的明府田庄,地里早就荒凉了。庄稼还未从地盘上冒出来,悠远的天涯线绝顶,一座竖着墓碑的孤冢,一颗歪脖子老槐树,一个半塌不塌的庵棚凉亭……它们由远及近,在人的视野里定格成一个乌黑而恍惚的点。
“……嗯?”齐瑜声音哑得令人想入非非。
“明天部里出了点事儿,恰好就早点就赶返来,对了明珠,”他走过来,脸上浅笑如春,一如畴前的暖和儒雅,“记得我那天给你讲的事吗?我明天特地去请了折子,说南边茂县那边儿多处海堤因年久失修,海潮倒灌,我恰好能够带你出去看一看,散散心,你瞧你,比来瘦得,风吹就要倒似地,保不准是成日家呆在这深宅大院的原因。”说着,便走上前揽住她的腰,手托着明珠下巴,像在当真细心打量。
明菊生前的相公,兵部尚书的公子,传说将两任老婆暴打致死的虐待狂。
“三哥哥齐瑜亲启”――信封正面是如许写的。
明珠渐渐地重又跌坐回椅子上,头有气有力歪靠在椅背。
明珠帮她把裙子换好,又拿了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披风给她披上,这时,齐瑜恰好返来了。也披着件金色丝线绣成玉藻图案的红色披风,人站在梅花树下,很像灯下月下的树影,倚在墙上,给人一种梦幻不实在的错觉。
――是李晟。
她是从齐家大宅偷溜出来了,穿戴件丫环的衣服,丫环的装束,出了角门,偷偷雇了辆马车,手里提了一个篮子,篮子里,尽是些金银纸锭以及其他香蜡钱纸等物。
“姐,您这是如何了?如何恍恍忽惚的,瞧,裙子都淋下水了!一大片都弄湿了,我这就拿衣服裙子给你换上。”
“咦,姑爷,您今儿这么早就下朝了?您比来不是很忙么?”
“……?”
“是,小的这就退下……”
“哐啷――!”
本来,她现在才晓得,仁慈也会杀人,仁慈也是一种罪恶……
“齐夫人,齐三少奶奶――现在,你终究想起到我娘子的坟场来忏悔吗?”
呼呼的风声还是在明珠鬓边不断吹彻着,明珠一边跑,一边用袖子擦眼角。想来真是好笑,跑着跑着,明珠又俄然顿住了――真是奇特,如此仁慈纯粹的二蜜斯,齐瑜为甚么不喜好她?为甚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