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是疼惜她,中间隔了一层纸,不是血缘,是比血缘还要安稳的潜移默化,大抵是景姒第一次将她带进卫平侯府,有些东西就根深蒂固地刻进了骨子里,即便她向来不喊秦臻一声娘舅,也没有不同。
她可贵有些小脾气,往被子里钻了钻:“我睡一觉便退热了,不消喝退烧药。”
她转过身去,吸了吸鼻子,背对着秦臻,缓缓蹲下了,闷不吭声,死死咬着牙就是不掉泪。
没等秦臻答复,她豪放地一把擦掉眼泪,又说:“即便是没有那一天,你也等等我,等我撑不下去了,等我变得更贪婪无私了,我就拖上你的一辈子。”
西陵三大世家的周家迁都大凉,才入凉都不过两日,就惹出了纷争,说是周家的嫡出小少爷周怀壁看上了某间茶肆里的跑堂伴计,说是那跑堂伴计生得唇红齿白,是个标致的少年郎,少年郎有个威武雄浑的名字,唤灰猫。
沂水在外堂等了好一会儿,楚彧才来,就离了萧景姒一时半会儿,都表情不好的模样。
秦臻低头,用手掩住了脸,不晓得是哭还是笑,有轻微的哭泣声。
“好,那就不喝。”
“主子何事?”
“好。”
沂水妖主就不出声了。
秦臻点头:“早上魏峥来过将军府了。”
洪宝德抢了先,说:“十二岁那年你身陷囹圄,景姒去敌军阵营将你救返来时,她受了重伤,我瞥见你哭了,躲在她的营帐前面,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哭,你被活捉、被打得浑身是血都没有哭,但是那次你哭了好久好久,在那之前,我一向觉得你像他们说的那样,只会流血不会堕泪的。”一个斯须的沉默,洪宝德叹了感喟,“也是那次以后我晓得了,除了景姒,你不会爱别人了。”
楚彧见她不高兴,踌躇了一下,便让步了。
萧景姒看了一眼,往被子里滚:“有些烫,先晾着。”
秦臻甚么都不说,还是那一句:“我们结婚,结婚好不好?”
她洪宝德能遇见秦臻,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。
秦臻说:“我不是来送你。”
这话莫名其妙地让人毛骨悚然,沂水不出声了,无声地感喟。
他说:“宝德,我们结婚吧。”
因为楚彧妖王这边一向不平稳,两个儿子又不费心,一把年纪了还不能保养天年,沂水心也很累的,可谁让楚彧是王呢。
沂水妖主贴着门就听到了这一句,老脸都不由一烫,清了清嗓子,咳了两声。
洪宝德笑了一声:“真是个傻子!”
萧景姒眉头拧得死紧:“因为我。”
“对孩子不好。”她没甚么精力头,声音很低。
很慎重其事,秦臻应当想了好久了,才做了如许的决定。洪宝德一点都不料外,她体味秦臻甚于体味本身。
洪宝德脚步停了,回过甚:“我晓得,你是疼我,但是,”
秦臻站在门口:“不满是因为孩子,也因为你。”
她不懂,她虽聪明,却向来不懂男女风月。
楚彧沉吟思忖了半晌:“待三国归并大典一过,我便回北赢,让精华暂留北赢,同建邺、香茗两位妖主一同镇守,阿娆身子不好,临蓐前我会带她去大阳宫安养,在孩子出世前,毫不能有任何动乱。”
魏峥说:负尽天下,莫负君心。但是魏峥不晓得,她不怕负尽天下,只是,她怎能负了秦臻……
“秦臻。”
楚彧严词以令:“这件事,毫不能让阿娆晓得。”
萧景姒侧着头看楚彧,眼睛红红的:“你说秦臻与宝德结局会如何?”
他熟谙她有十几年了,向来没见过她流着眼泪,却笑得如许明眸皓齿,本来,当年阿谁因为落空父母家人而躲起来抽泣的小女人,已经长大,亭亭玉立,又落落风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