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信缓缓站起，他跪了好久，膝盖生硬，平常顺溜的行动做起来特别艰巨。等他坐定，天子又开口道：“提及来十多年前就离了东宫，与你也没有甚么干系，还用这么慎重其事。”
天子声音有些哑，“只要你没做过就行。”
舒陵呕着气返来，却见舒仪方才梳洗好，换了衣裳，头发松松垮垮随便束了，吃着一碗果子露，桌上另有几碟点心果品，那舒畅的模样比在家还安闲几分。舒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，顿时就感觉刚才那场气满是自扰烦恼。卸了周身金饰，净手擦脸，随后本身斟了一碗果子露，两姐妹对坐着一边吃一边闲话。
郑信不敢把他的话当真，脸上暴露忧?的神采说道，“父皇心如明镜，儿臣只是怕内里有些人牵强附会，借此机遇间隙我与四弟的干系。”
“幸亏小四的伤势不重，”天子抚了抚额角，游移了半晌道，“我已经命杨老严查，抓住射箭之人，不会让他们胡乱攀扯。”
纵是到了夜间，大部分随驾行猎的人仍然耳目通达，御前动静传出不久，各营帐已经晓得了杨老接办四皇子遇袭一案。有人恋慕他简在帝心，有人嘲笑他接办烫手山芋。任谁都能看出，这事牵来涉去不过是在皇子之间，是最不好蹚的一团浑水。就是皇室宗亲，暗里对这桩案子也是三敛其口，怕肇事上身。
郑信暗恨，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。
“行了。”天子道，“世事无尽然，你堵不尽统统人的嘴。”
“父皇，本日惧罪他杀的寺人和东宫有渊源，儿臣是来领罪的。”郑信开门见山。
有人撩帐而入，账外的侍卫和寺人都是一副老衲入定的模样，对帐内幕形避而不视。
天子居中而座，附身便能够看到太子的身影，他语气平和，“跪着做甚么，把朕跟前奉侍的人都吓坏了。”
天子又说了几句，转而问一些东宫平常，他的脸隐在烛火的暗影里，因为久病，脸颊上肉都削了下去，被暗影一打，显得有些阴沉凌厉。
郑信口中应“父皇说的是”，心中倒是另一套设法：只怕幕后的人早就设好了连环计，先是猎场偷袭郑衍，实际上倒是剑指东宫。至于阿谁自称亲眼目睹的小寺人，不过是个引头，打击舒家只是捎带之举。不管是否能胜利，最后顺藤摸瓜，能查出来的也是和东宫有连累，用官方的话来讲，直接一个黑锅就扔给他。现在死无对证，本相再也无从讲求了。
“领甚么罪，”天子缓声道，“我传闻了，就是阿谁御马监的寺人，原是你宫中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