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是戌末亥初,虽清月银辉,但园子里树木正值葱笼,枝条四蔓,竹兰还是提了一盏灯笼在前侧谨慎照路,嘴里说道:“四奶奶朝亮光处走,前些日,二奶奶就在这跌了一跤,手脚都红肿破皮呢,瞧着就痛的很。”
玉翘噙笑靠近周振威耳边,轻说:“祖母定是有话要于我讲,我去去就来便是,你担的哪门子心呢。”
转头又看向玉翘道:“怪不得振威跟我来筹议要买宅子搬出去住,我只当是你撺掇的要分炊,原要难为你,倒是怪错人了。”
“还甚么,你直说就是。”老太君不耐。大夫人这才硬着头皮回:“听瑞珠说,振寰对玉翘也起了肮脏心机。”
老太君拉过她的手安抚道:“怪不幸见的,祖母晓得孙媳妇是个品性端良的,你大可放心,谁要敢嚼半个字,定棒责二十再逐出府去。你就好生在这府里陪我这婆子几年,还住本来的院子,谁也不让。”
“我就说呢,平白无端的,振威怎会将他痛揍一顿,原另有这些沟壑。”老太君又惊又怒,气得浑身颤抖,指着大夫人骂道:“常日里你在家执事,是个眼瞎的聋子么?身边人揣着事总会显些端倪来,你竟是个死人普通。常日里就晓得扯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算。遇着大事就缩个没影,如此无用无能的,这个府里事你也莫管了,我自会编派旁人来接。”
老太君阴了脸,叱道:“你这倒要说个细心明白,那小蹄子怎会晓得,若说不出个理来,污了振寰名声,看我如何惩她。”
她又看向仍跪在那的大媳妇,啐道:“阿谁叫瑞珠的小蹄子断不能留,明日一早就拉个小厮配出府去。”
玉翘进得房中,但见老太君坐在榻上,榻前摆着一张葵花式雕漆几,上放着烟青色描金山川图案方盘,内摆着青瓷带盖茶壶及六个青瓷盖碗,并两三盘茶果子。大夫人坐在旁侧,正替老太君提壶斟茶。
这厢正说着话,凌素掀帘报说:“竹兰来了。”一语未完,竹兰已笑嘻嘻进了房来,见世人皆在,忙上前见礼毕,玉翘笑问:“祖母身子可好?本应玉翘先去问安的,只瞧时候已晚,怕叨扰了祖母安寝。”
老太君觑眼看她,笑问:“你但是归去日子久了?”玉翘忙把父亲迟归这话儿又说了一遍。她便不再说甚么,只颌首吃着六安瓜片茶。大夫人又倒一碗茶欲摆玉翘面前,玉翘忙起家双手捧过,轻笑道:“大伯母折煞玉翘了,该侄媳贡献你才是。”
竹兰想了想,点头道:“听红书说,也就这会儿,她寻来时,二奶奶已跌在地上,还朝她撒气来着。”
玉翘眼圈一红,泫然欲泣,揉着帕子哽咽道:“祖母也听到了,堂哥做出这般事来,玉翘无辜连累,想来只觉耻辱,已无颜面见人,晓得的人也就罢了,不晓得的还不知如何嚼玉翘的舌根子,如何的倒置吵嘴呢!”话方罢,早泪珠儿滚落下来,含忧带怨的,如枝被春雨浸润的梨花般。
默了默,老太君神情寂然,调头看向玉翘说道:“夜已深,孙媳刚从娘家返来,想必疲累的很,快归去好生歇着吧!”
玉翘点头承诺,他这才松开手,任由她一径去了。
周振威蹙眉,沉声说:“这何必劳烦玉翘娘子,我随你走一趟就是。”即欲要站起。
逐似喜非喜的睨他一眼,到底已是个娇媚的小妇人,又忒般绝色,因而这一睨,就溜出了多少风情来。周振威淡笑不语,由着她站起,扭晃腰儿要随竹兰走,忍不得捏住她的指尖,见小美娘回顾迷惑,他叮嘱道:“如若祖母说的事,娘子难堪,就莫应允,等我来定。”
大夫人低声道:“瑞珠虽做错事,却不是信口雌黄之人.....!”她有些羞于开口,昂首见玉翘低眉垂眼不吭声,老太君怒意勃发,脸端严肃,心中一寒,也顾不得旁了,仓猝说道:“常常振寰与瑞珠行事时,总得叫玉翘的名儿扫兴才得趣。这事振威也晓得的,他那日偶然撞着他俩行事,该听的不该听的皆听了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