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沙弥做完功课,转头瞥见方丈正站在大雄宝殿外,如有所思地望着天,手中的念珠一圈一圈在指尖划过。
“哎哟,老爷,您别急,太医跟稳婆都在内里守着呢!姐姐吉人自有天相,定会没事的。”顾秋月拉着男人再次坐回到椅子上,又含笑递上了一杯热茶。男民气烦意乱,顺手一挥,茶杯掉到了地上回声而碎。
小沙弥举着伞,竭力地为方丈遮挡风雨,他用袖子拭了拭脸上的珠水,猎奇地望着徒弟:“不是要驱逐朱紫么?您为何不出来?”
元清瞅了瞅早已黑沉的天空,皱了皱眉:“现在就去么?仿佛顿时就要下大雨了。”
深吸了一口气,抚上脸颊的手又缓缓收回袖中,狰狞地脸孔再次换上了温婉的笑容。
火红的灯笼在黑暗中摇摆着,厅堂回廊一片恍惚的晕红,看上去甚是诡异。
“徒弟,看模样是要下雨了。”小沙弥缓缓道。
温泰兴单独坐在回廊上,怀中的酒坛斜卧,酒水滴漏得只余零散。他看着屋檐间的雨柱不断下落,近乎失神。
乌苏城内乌苏河,乌苏河边出凤凰!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惊得屋外一片动乱。
屋外的雷声还是号令着,里屋垂垂有了声响,本来的锋利早已变得沙哑,却也只能借着那股力而冒死,直叫人跟着心揪。府里奴婢除了在内里繁忙的,其别人都不敢随便走动,怕惊了老爷,惊了内里那位主子。偶有几个相互觑着神采,心下都了然,夫人此次怕是凶多吉少。
“姐姐……”轻缓的概叹近乎泣泪,颀长的娥眉微微翘起,冒充拿帕子拭了拭眼角,却只为了粉饰嘴角眉梢藏不住的称心。
此时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,一点点湛蓝被吞噬,直至变成深黑。那玄色的前爪翻过远处的阿祁山,顷刻间全部六合都被晕染成深墨色,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来。
门悄悄开了,太医拎着药箱躬身走了出来,微微抬眼觑见几步之遥的温泰兴,又敏捷垂了眸子,上前两步才感喟道:“下官极力了……”
一声雷鸣,惊得顾秋月身形一颤,头上的珠玉撞在一起叮咚作响,在这个深黑又寥寂的夜显得非常高耸。锦衣华服映托着她娇美的容颜,就连百花都不由失容。二五芳华,恰是女子最美的年纪,却分不去面前男人半分目光。
“不好了,夫人昏倒了!”
风卷而过,带着丝丝凉意,卖力守灵的婢女干脆缩在了柱子前面,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境。
白日里的喧哗都已散去,剩下的只是一颗孤傲没法安慰的心。
乌苏,定远侯府。
那夜又下起了瓢泼大雨,棺木没法入土,只得安设在灵堂。
瞬息,暴风高文,吹得寺里的树枝都弯了腰,风卷过山谷,哭泣声如泣如诉。
定远侯温泰兴的夫人桑氏难产而死的动静,一夕间传遍了全部乌苏城,大家都感觉诡异,或许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雷雨,或许是因为红颜薄命,亦或许是因为那句凤讹传说。
雨夜潇潇,谁也没有重视到乌黑棺内收回的轻微响动,仿佛破土而出的嫩芽,蓦地冲出了桎梏,她开启了那扇奥秘的大门,却没有遇见料想当中的光亮。棺内的氛围有些淡薄,闭着眼眸,小手无认识地挥动、攀爬,微微粗糙的内壁摩挲着那白嫩的手,人生以来第一次刺痛,不由悲悯地咧开了嘴,“哇”地一声哭泣,响彻六合……
“无妨。”方丈淡淡道,嘴角暴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班驳的雨点在师徒二人身后洒下,风雨交叉,唯见一片雾茫茫。
方丈慨然点头:“是啊,是要下一场大雨……”
屋里屋外奴婢跪了一地,众口悲呼:“夫人――”
“霹雷―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