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贵不成言惊得满室瞠目,温玉也讶异地抬了眸子,正对上温泰兴讳莫如深的眼神,仿佛蒙着一层薄雾,叫人看不透辟。
她一阵头昏目炫,只觉撞上一堵肉墙,抬眸一瞧竟是位白胡子老衲。他含笑地望着她,还未缓过神,就听到顾秋月尖细又嫌恶的嗓音怒道:“丫头!如何这么没端方!”
人常说:如有怨,六月晴空飞白雪。因着本身古怪的出身,连带母亲的死都化作她心中的梗。都说母亲是难产而死,而她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。倘若她当初真的胎死腹中,又会是如何一番局面?怕是有人该从梦中笑醒了吧。常常偶合与决计独一一线之隔,而这些猜想,她只是埋藏在心底,从不与人说道。
雨后初霁,府里俄然有高朋到访,顾秋月喜出望外,来人竟是她日盼夜盼的虚云禅师。
男人在帘后莞尔。
这雨铺天盖地,仿佛她出世时的那场。丹姑姑说,当日的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,昏入夜地,仿佛是在为母亲的死而记念。她听罢总在想,母亲定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,不然怎会招致老天都为她抽泣。
温泰兴朝她睇了一眼,不满地蹙了蹙眉。眼下时势窜改多端,固然温仪有机遇坐上太子妃之位,但如此招摇之举老是不当的,不免落人话柄。顾秋月爱女心切,自发讲错,牵强一笑,便不再多言,只悄悄地听着两人论起佛理来。
温玉冷静点头,一股郁结之气俄然涌上心头,怔然道:“我想做强者。”
是啊,不过是温仪的冷言冷语,顾秋月的苛责薄待,每日的劳苦艰苦,就熬不住了吗?
虚云禅师笑了笑:“无甚要事,倒是听闻夫人日前寻觅贫僧,本日也算是过府一叙罢了。”
当初无数次想要回避,想要远走高飞,不过是弱者的畏缩罢了。她要做强者,忍耐这屈辱,将来再十倍百倍千倍的讨返来!
“我已经忍了十四年了!”她几近是冲口而出,待到反应过来时,才发觉本身过分冲动。
顾秋月听罢心中一喜,道:“如此说来,小女当真能够坐上太子妃之位?”
“砰!”
“不知大师来府上有何要事?”温泰兴一贯沉稳,面上虽未表白,心底却早已百转千回,只觉这虚云禅师来得俄然。
虚云禅师虽只是一介方丈,却有天子亲授的“国师”称呼,职位亦不是旁人所能对比的。温府高低以高朋礼节相待,顾秋月更是破天荒的含笑相陪,不成否定,对外,她的确是位端庄风雅的侯爷夫人。
一曲高山流水结束,袅袅覆信拉回了温玉的思路,蓦地抬眸,才发明本身竟抱着一本书呆了好久,而这本书至今还未开启。
男人成心偶然地盘弄着琴弦,几个音符从指尖溢出,铮铮然却又点点扣在心上。
淡淡的嗓音,毫无起伏的腔调,不是那歇斯底里的诘责与号令,却说得她心头一片茫然。本来,做强者竟那么难。
方才跑进枫雅居,内里就下起了流落大雨,一扫连日来的炎热,平增了多少沁凉。
也不知是温泰兴转了性子,还是因为高僧的一句话,温玉在府中的日子竟然好了起来。粗活不消多做,偶尔也能跟着温仪听老先生讲课。温仪倒是恨得牙痒痒,只是劈面发作不得,毕竟是爹爹的号令,只要背后里搞鬼。要么是毁了温玉的书,要么就是偷换温玉的习作,害得她经常被段先生惩罚,一天连着一天,温玉只悄悄放在内心,幸亏她另有个隐蔽的“书屋”和“先生”。
男人似是在轻笑,温玉只觉脸颊飞红,半晌才听到他舒雅的声音在帘后响起:“想要做强者就要经得起冗长工夫的打磨和数十年的哑忍。”
“先生,我要做强者,我要学更多的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