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氏也急了,顾不得惊骇张推官,抢话道:“都这么多年了,早都说好了的,大伯仕进的人,如何能言而无信!”

张老太太挑着嘴角笑了笑,不着声了——归正她没得儿孙过继给张推官,那张推官要过继谁的,就和她不相干了。不过继二房的还好呢,张兴志就是捏着这一点,一个做弟弟的也如老封君一样跟到长兄任上,多年来给她添了很多堵。现在他梦碎了,必定不肯善罢甘休,到时候这亲生的两兄弟闹起来,才叫都雅呢,她尽管看戏就是。

这是钟氏还不晓得的,声音不由高了点:“山西?”话出口感觉不对,忙谨慎地转头望了一眼松哥儿,见他还睡得好好的,放松了口气,重新抬高了嗓音道,“去那么远?可知是哪个衙门?”

她和顺惯了的人,俄然变脸还是能让人吃一吓的,马氏就愣住了,钟氏反面她啰嗦,乘势绕过她就出了门,仓促走了。

月朗守在外间,听得内里低低的说话声垂垂歇了,蹑手蹑脚地走出去,把桌边的灯吹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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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推官道:“爹,我想定了,老二只要两个儿子,子嗣也不算多,再过继给我,他膝下就只得一个良翰了,以是还是算了罢。松哥儿也是我们张家的血脉——松哥儿是我新起的名字,今后就这么叫了。他现在父母嫡亲俱无,到了我这里,我和太太都一见就喜好,约莫是天定的缘法,我想着就该当适应天时,留下他来。”

张推官欠身道:“爹说的是,不过我是想着,爹年纪大了,当安享暮年才是,小辈们的事,就不劳烦爹操心了,以是我把该办的都办好了,才来禀报一声。”

翌日一早。

“朝廷敕书未下,还做不得非常准。不过,”张推官道,“不管任去何方,必定不在金陵了,以是临去之前,不如把家里这些事都理清了,免得带去新任上,再叫人看笑话。”

松哥儿仍旧呆愣,不过幸亏他不哭闹,看着五官也端方,是个齐备孩子,这就是今后张家的宗子长孙了,张老太爷还是正视的,靠在高背椅里把他细心打量了一番,就喊丫头:“我那柜子里有个木盒里收着块镶玉的金锁,你去找出来,拿给哥儿。”

“就明日罢,李全抱着孩子光亮正大地返来,并没瞒人,与其让别人胡乱猜忌,不如乘早明说。”

按察使司是实权部分,张推官能升这一步,算是稳扎稳打。

中间有个丫头回声去了,张老太太坐在一边,也在打量松哥儿——她是被那句“父母嫡亲俱无”击中了苦衷,张兴文现在跟着张巧绸在平郡王府里,出息倒是尽有,可惜着了杀千刀的道,这一辈子子嗣上是不消想了,今后也只能走过继的路,这如果能过继个像松哥儿一样的,打不记事时养起,倒和亲生的没甚别离。

张老太太两眼望天:“你闻声甚么,就是甚么了。”

张推官应道:“嗯,天晚了,睡罢,养好了精力,明日另有的啰嗦。”

松哥儿把一碗青菜鸡丝粥吃得干清干净,小娃儿家,肚子填饱了,别的心机就少了,他瘦肥大小的一只,洗洁净了躺在钟氏和张推官中间,没多大工夫就睡着了。

张兴志不知末日将近,进门时恰好遇见张老太爷弯下身子,把一把金灿灿的金锁塞给松哥儿,他另故意嚷一嗓子:“爹,你够偏疼的,有这类好东西,如何不给我们良勇,倒背着人塞给内里的小崽子。”

张兴志一肚皮算计一句没来得及倒出来,先当头挨了一闷棍,如同釜底被抽了薪,目光在张推官和松哥儿间来回乱转,脑筋都停摆了:“大、大哥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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