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内阁首辅,万阁老天然是读卷官中的一员,这差事打他进入内阁起,已轮着好几次了,他带着一点熟极而流的心不在焉,一边往卷子上画符一边想着,可惜他平生位极人臣,却有一桩大不幸,没养出一个好儿子——儿子学问太差,竟让他连在科举中替他通一通干系都不好动手。
蔡尚书走在略靠后一点的中间,见到笑道:“这是我等定下的探花郎,一笔好字实在出类拔萃,传闻又是个极年青的青年豪杰,正合簪花,倒不消另行调剂了。”
世人纷繁提出贰言,七嘴八舌的声音轰动了已在殿内升座的天子,当下便有奉养的大寺人出来问:“皇上着奴婢来问,各位垂白叟们如何还不出来?因何仿佛起了争论?”
“哈欠……”万阁老这回是真累着了,眯缝着眼,连着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,眼角泌出泪花来。
再没有比这更砸本身脚的事了,万阁老都气木了,瞪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转头又去瞪蔡尚书。
万阁老就更方向于后一项,哄好了天子,再借天子的威权去拉拢打压上面的群臣,正应了一句耳熟能详的成语:狐假虎威。
万阁老疲累过分,这一觉反倒睡得格外熟些,直比及小吏来叫他,他才醒了,一看天气,忙起家仓促梳洗过,往阁房去。
便连万阁老那一派的人都不肯和他站一边了:因为这个错误真是没法解释的,要扳连大师一起在天子那边留个“办事不牢”的印象,谁愿落这个评价?
他昨夜早睡了会,最后的揭名环节不在,但蔡尚书是在的,他是万党一员,如何能够不晓得万党仇家?且退一步说,万党中的其他人等未留意到这苏家后代也罢了,但万阁老记得清楚,几年前苏长越幼年气盛,往万府门前扔了一回孝布,小集会上蔡尚书曾替他骂了几句来着,这会儿要说忘得干清干净了,谁信?!
万阁老打了一个哈欠,正昏昏欲睡之际,面前新取来的一份卷子上一笔极工致又微带冷峻的馆阁体映入视线,让他提了点神。
直快走到太和殿门口,万阁老终究想起来了,忙再低头把那份卷子一抽,他先前只是自右翻起了一点,看了姓名籍贯,现在抽出来才见着了全貌,恰是他昨日赞美字好给上等的那份卷子。
“阁老既累了,就先去值房里睡一会罢,这里的卷子都已评定好了,名次也决出了,未几余个拆封填名这一项,我们这里这么多人看着,出不了错。”
万阁老瞪着卷子上“苏长越”三个工致小字,他向来没把这个小小举人放在眼里,打先帝暴亡后他烦事缠身,就更把他抛到了脑后,没想到他真能以才过弱冠的年纪过了会试,现在在殿试中的名次还排得高高的。
万阁老迩来可贵睡了个好觉,表情不错,一边走在头前,领着世人去拜见天子,一边笑着接过甚十名的卷子,道:“我来看看,今科的三鼎甲将出自那边。”
不知畴昔多久,终究,三百名位次灰尘落定。
这比批写时要热烈很多,因不免有等次不异的环境呈现;或虽差了一等半等,但某位给上等的读卷官特别看好这篇文章,便要与其别人据理力图,争夺把本身看中的文章往上提一提;当然,另有一种环境,那就是中式举子里有干系户,为了把和本身好处相干的干系户尽量往前排几名,读卷官也会争辩起来——固然卷子都糊驰名,但殿试不过三百份卷子,想认出来自家的干系户还真不难,这点手脚都动不了,也不配坐在这里成为读卷官了。
早晨的烛火点得再多也不如白日敞亮,且又困乏,万阁老现在最不想瞥见那些晦涩又罗里吧嗦挤满整张卷子的文章,当下心生好感,提笔一挥,就风雅给了个圈,然后传给下一名读卷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