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嵩固然在十年前被贬谪出京，但对于现在远在神京里的那位“贤人”，他却仿佛并无多大的痛恨。常日偶尔在双鱼面前提及，口气也带敬意。
双鱼立即道：“母舅，我小时蒙难，幸亏有母娘舅母收养了我，本就无觉得报。表哥本性忠诚，对我又好，母舅说甚么委曲不委曲的？反而是我感激才对。”
“小鱼，你就帮帮我！求求你了！”卢归璞还在门外大声嚷着。
她十六七岁的模样，面貌极美。肌肤乌黑，双眉若缎，一头乌发光几可鉴人。
卢嵩点了点头，俄然像是想到了甚么，又问：“你表哥比来可有读书？”
傍晚。庐州府荔县县衙的后宅静悄悄的。后厨里飘出一股药味。里头有个少女卷起衣袖，暴露两段乌黑皓腕，哈腰站在炉前，正低头用一柄葵扇扇着炉里的火。
双鱼迟疑了下，还是把白日里卢归璞托本身传达的话给说了一遍，见他眉头紧蹙，笑道：“母舅，表哥既然偶然于文章功名，您再迫他，如同强按牛头饮水，事倍功半。他既然发愤从戎，母舅何不让他改试武举？说不定将来也另有建立。”
双鱼只好道。
双鱼排闼而入，来到桌边，放下碗道。
双鱼姓沈。祖父跟从先帝东征西战，位列建国八大柱国之一，封平南侯。父亲沈弼，是祖父次子，生前也是朝廷一员大将，曾立军功无数。十年前，在那场震惊朝野的朔州战过后，当时还只六岁的双鱼骤失亲慈，一夜之间沦为罪臣之女。降递秉承了祖父爵位现在为平南伯的伯父一家约莫恐遭连累，在收养孤女一事上推委其辞，双鱼便被本身的母舅卢嵩带走，一向寄养在身边，直到现在。
双鱼只要苦笑。
双鱼因从小寄养在母舅处，与卢归璞处得便如亲兄妹普通。没理睬他。卢归璞双臂搭在窗棂上，摆布一撑，人就敏捷地翻窗而入。随后一把抓过桌上的茶壶，也不消杯子，仰脖对着壶嘴，咕咚咕咚一口气就把壶里的茶水给喝光了。
处所政务千头万绪，衙门虽有书吏，只是跟着这点滴油水不沾袖的县官做事，捞不到甚么大好处，世人也就马草率虎地对付着，等三年熬到了送他走罢了。双鱼自小聪慧，跟在卢嵩身边读书习字，这两年，见母舅案牍缠身，常常深夜不眠，也会到书房替他清算文书。卢嵩起先不放心，渐渐地，见她把事情措置得井井有条，确切令本身减负很多，便也将一些不是很首要的文书事件交给她。到了现在，卢嵩晚间在书房里措置公事，双鱼在旁伏案已是常态。
入夜，双鱼从厨房出来，沿着年久失修的天井穿过走廊，朝书房走去。
双鱼道：“我表哥天然是好的。母舅问这个做甚么？”
“你本身跟他说去！”
卢嵩笑着点头，又叹了声：“我只是觉着，让你配璞儿，有些委曲了，以是才盼着他能在功名上有所建立……”
纸包不偏不倚，落到了桌上，收回“啪”的一声。那少女虽没转头，却仿佛早留意到了窗外动静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，倒惊到了一旁正在拣着菜的厨娘，手一抖，一颗土豆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地上。
“孙家不过是出了个哺过太子的妇人罢了，竟也放肆如此！当今陛下一贯察民情而肃吏治，我有何惧？”
“哎！等等！小鱼，我不是骗你，真的，连县里的团练使都说我是个好苗子，如果能考武举，将来必然出人头地！本年武科就要到了，再迟延就错过机遇，又要等三年了！好表妹，你就帮我和我爹说说吧！”
“那么我先回房了。您也早点歇息，别忙到太晚。”
“我的公子哎，你吓我一跳！”厨娘捡回土豆，嘴里抱怨着嘀咕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