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已被箍在他怀里,在马背上奔驰了一天,再也不肯到了晚间,仍要同他呼吸相闻,共处一室。
我正听得醉心,俄然天光一暗,滚滚乌云翻涌而来,一道闷雷似的声响炸开,四周八方不断回荡着同一句话。
然后呢,然后便是我的死期吧!
我心中一跳,我所熟谙人中,确有一人面有黑痣,亦是绿豆大小,亦是在左眉梢处,但是那小我该当已不在人间才对,如何还会呈现在这里?
“朕这辈子最大的不该,便是娶了你!”
见我如避蛇虫猛兽普通避开了他,卫恒神采阴沉,起家道:“既然夫人无事,还请快快洗漱用饭,别担搁了归程。”
他毫无忧色地拿开我遮面的团扇……面无神采地看我饮下毒酒……
因着梦中那句话仍在我耳中间内几次反响,我也不知花了多久才洗漱结束,出门一瞧,才发明竟是天光大亮,已过了辰正。
我终究被人摇醒,从这恶梦中逃了出来。
因起的迟了,我原觉得,重行出发时,卫恒会急于赶路,毕竟他又从驿馆处多要了一匹马,再不必如昨日那般爱惜脚力,动不动就停下来让马儿安息。
我再放眼细看畴昔,卫恒并未让那人出去,亦不准我将窗子翻开,只许我从窗缝中看畴昔,看不到他的正脸,只能看到他左边眉梢处似是有个绿豆大的黑痣……
花间鸟鸣委宛,燕语莺啼,初时模糊约约,厥后竟渐成曲调,跟着明丽春光更加清脆起来,倒似是鹤鸣九皋的调子。
本来……这还是一个恶梦。
这便是卫恒绕了这么远的路要让我见的人吗?
“你竟没有杀他?为何当日你会留他一命?”
可卫恒却还是强行与我共乘一骑,沿途换马安息的次数和昨日相差无几,还是早早便在一处小城寻处歇宿。
第二日,我们向南又行了半日,午间时分,行至石城。
我却仍旧满身紧绷,僵坐于榻上,盯着胡床上那一团静止不动的身影,一颗心怦怦乱跳。
飞鸟尽、良弓藏,我连他的良弓都算不上,不过是一块踏脚石罢了,等没了用处,天然是踢到一旁,再碾得粉碎。
“公然是伉俪一场,他程季光已再不是昔年锦衣华服的天孙公子,你竟还能认出他来!”卫恒语带讽刺。
这一夜,我只梦到了桃源深处,百花盛开,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,山花烂漫,只为我和嫂嫂,另有岩弟,只为我们三人而盛放……
而这一晚,因不能再命驿馆之人替他看着我,他又坐于他那胡床之上,同我共处一室。
而我也得以喘气。饶是如此逛逛停停,一起上歇了五六次,到了午后,我已被癫得头晕脑涨,浑身酸痛。
但是这一晚,我与他共处一室,反倒再没有梦见关于宿世这些可骇的景象。
我心跳如鼓,耳边甲衣摩擦之声再度响起。
说也奇特,之前那些光阴,我并不与他相见,却夜夜都会梦到那几个画面。
卫恒坐在我身边,双手扶着我,脸上是罕见的体贴,“但是被梦魇到了?”
借着透入窗棂的浅淡月光,阿谁高大挺直的身影重又一步步退回到门边,坐于胡床之上,再也不见动静。
我下认识的便推开他,朝后缩去,这才发明,不知何时,我的身上竟然是盖着棉被的,两床薄被都盖在我身上,莫非是我夜里感觉冷了,将它们全都扯了过来?
当真是我说动了他不成?
跟着便进步了声音,郑色道:“你我乃是未婚伉俪,名份早定,事急从权,便是共处一室,亦无不成。”
幸而卫恒爱惜脚力,怕一刻不断的奔驰,累坏了这独一一匹马,固然急着赶路,但每过一个时候摆布,便会将我从顿时抱下来,让那马吃草饮水,安息半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