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一片苇叶递到我面前,又抖了抖手中的另一张,“如果夫人能再照着这张方剂去做,那便可更胜老夫一筹,到了百岁时,还是乌发童颜,好像少女。”

卫恒脸上有淡淡的不悦,“仓公,卫某是为内人才特地请您来,我身子甚是安康,不必劳烦仓公再脱手诊脉了。”

他口中说道,手大将那第二张苇叶递过来。

“若非数日前他淋了一场雨,引得这旧伤提早发作,不然只怕近2、三年内还显不出来。”

我却想到他数日未愈的咳疾,正在踌躇是否出言相劝。

“我方才已同夫人说过了,心为君主之官,最是要紧,故而养身重在养心。你家夫君这三年来心内郁结,又一味焚膏继晷,导致这旧伤不但缠绵不愈,反而病及肺腑,病得更深了一层。”

卫恒双眉紧皱,似是极其不耐,“仓公只怕言重了,不过些许小伤,当时便请医官看过,保养了月余便好,现在过了这好久,当早已无事。”

“不过甚么?”仓公话音未落,卫恒便焦急问道:“莫非我家夫人另有甚么不好,还请仓公明示?”

看着他快步拜别的身影,我毕竟没有张口唤他留下。

仓公拈着胡子嘲笑道:“这般讳疾忌医,难怪本应寿至八十,却活不到四十岁。”

我朝他点头道:“多谢仓公指导,有劳先生了!只是草木有花着花谢,人有生老病死,此乃天道恒常,天然之理。”

卫恒的书房离我所居院落并不甚远,可听了尹平那一番话,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便慢了下来。

就在四年前,我几乎死于黑山贼兵的马蹄之下,千钧一发之际,是卫恒从铁蹄之下救了我。

我下认识地顺着仓公手势看畴昔,恰好和卫恒亦看向我的目光撞在一处,再听到仓公接着说出的那句话,俄然心中有些发慌,仓猝偏头避开卫恒射过来的目光。

仓公抖抖他的乌黑胡子,“然也,纸张太贵,竹简又太沉太重不风雅便,还是这苇叶费事,各处都有。老夫采来用药水一泡,耐久耐用,连虫子都不生,除非火烧,可存上二三百年之久。”

尹平也不催促,任我慢吞吞地走至书房门前。

不愧是名满天下,留下无数传奇的医圣,公然与众分歧。

我掩在袖中的手蓦地攥紧。

仓公斜睨他一眼,“不必服药调度。只不过――”

“你这做夫君的,若想看到自家老婆容光抖擞,自当也出些力才成,总不能吃力养护的事儿全丢给夫人,你倒坐享其成,自家夫人更需自家珍惜!”

仓公冲我呵呵一笑,“若非他是夫人的郎君,就冲他这又臭又硬的脾气,老夫便懒得为他瞧病。须知医者再是仁心,也有六治六不治。”

若照宿世梦境所示,我当是在和程熙大婚前夕重生,不管是我重生前还是重生后,卫恒都早已从黑山军的马蹄下救了我性命,为了救我而身受内伤。

他将我六脉一一号过,所说的和淳于先生的相差无几。

那老者须发皆白,却红光满面,没有一丝皱纹,瞧不出年纪多少,非常当得起一句白发童颜。想来这便是名动天下的医圣仓公了。

仓公俄然一指卫恒,“老夫何出此言,问你夫君便知。”

仓公却不放我走,“夫人且慢,老夫接着要为令夫君诊脉,夫人就不猎奇吗?”

卫恒淡淡扫了我一眼,从喉间挤出一个“嗯”字来,便算是回应。

仓公一边将他摊在案上的苇叶重又支出布袋当中,一边道:“我对中郎将察言观色好久,单凭望闻二诊便可鉴定,他四年前确是请良医看过,也曾服药调度,最多调度了半年,尚未病愈,便又受了些皮肉之伤,倒也不重,原也对他旧伤影响不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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