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起阿谁在芳榭亭对我口称孤王的老者,心中暗叹,自从卫畴当了齐王以后,在某些事情上便更加的刚强己见,专断专行,再也听不得旁人的劝。
仓公见我去看他,极是欢畅。“想不到老夫临去前,还能再吃到夫人亲手做的好菜,此生当再无憾事矣!”
他身子俄然前倾,靠近了看向我道:“若你是子恒,逢此良机,汝――心动否?”
我心下难过,冷静替他斟了一杯酒。
我心蓦地一沉,卫畴竟还是要杀仓公?
卫畴这句话问出来, 我才终究认识到,本来他将我嫁给卫恒, 不但单只是为了他先前在这里奉告我的阿谁启事, 让卫恒和姨母之间修好, 不管将来情势如何, 两边皆能保全。
“还请父王千万不要曲解。”
“便如老夫,本可挑选再苟延残喘地多活上一年。”
我自是对那惹他不快的第三件事不敢多问,想了想方道:“儿妇感觉,仓公所言,当是真相。章羽昔年在父王麾下时,父王待他多么亲厚,远在诸将之上,可他却还是背您而去。”
我又补了一句,“子恒如果晓得了,也定会怪我没能替他为仓公送行,毕竟子恒这条命,有一半乃是仓公所救。”
自他命令要正法仓公,不但官方百姓请愿,朝中大臣联名上书,就连卫畴最为正视倚赖的郭茄亦向他进言,恳请他能收回成命。却全都被卫畴采纳。
“那章羽还能托他何事?不过是想要老夫这颗项上人头。不然,若老夫不死,终有一日,吾必攻破荆州,让那章羽跪地告饶。”
卫畴斜睨我一眼,“老夫天然问了,那老头儿竟信口扯谈,说是章羽托了他三件事,其一是来为我治病,其二是求我他日放过荆州六郡数十万百姓的性命,这其三嘛――”
仓公此时已被押入天牢当中,禁卫森严,只许我带一个婢女出来看望。
卫畴这才点了点头,“看来,子恒对仓公所图之事,确是并不知情。”
我一听,再也顾不得甚么端庄仪态,问明伙房在那边,飞奔而去,刚一出来,便见仓公那装着苇叶的布袋正被丢到灶下,被吞吐的火舌一卷,立时便燃起袅袅青烟。
“他夙来有忠义之名,却做下这等不义之事,不免心中惭愧,想要酬谢您一二。二来,他既管理荆州十余年,天然不肯看治下百姓将来因他之故,而惨遭殛毙灭门之祸,故而才会对仓私有此拜托。”
“就凭这么一句,父王就认定仓公是同章羽合暗害您,难道过分断章取义,莫非您就未曾问过仓公,这话究竟何意?”
仓公说的浑不在乎,我却泪盈于睫,心知他会同我说如许多,不过是怕我仍旧歉疚于心。
身为一个父亲,他固然亦会替卫恒筹算, 但与此同时, 对这个他现在最为年长, 也最为超卓无能的儿子, 他亦是心存猜忌,恐怕这个儿子会取他而代之。
“父王您是不世出的雄才,是以所生的几位公子,皆是人中俊彦,可他们再是才干过人,也难及父王非常之一。父王明察秋毫,如果子恒真有不轨之心,您又何必来问儿妇?”
有父如此,难怪卫恒的脾气那般阴刻敏感、喜怒无常。可想而知,这些年来,卫恒这个父亲,是如何待他的。
卫畴重又半眯起眼睛,“老夫如此定他的罪,天然是有确实的证据。何修前日搜到了仓公亲笔写给章羽的信,信中说章羽托他之事,他定当尽力以赴。”
我再次揖首道:“仓公放心,我这就去将您的《苇叶集》要返来,不但会妥当保藏,更会想体例替您觅得传人,以造福后代。”
那狱卒道:“那些东西固然没查出来有甚么,但丞相有令将其尽数烧毁,现下,怕是正在伙房等着焚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