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袖中取出一方洁净帕子,替母亲拭去颊边的泪水道:“再贵不成言,我还是您的女儿,有了如许一个女儿,您还怕甚么呢?”
我忙上前劝道:“母亲,都是女儿不好,嫂嫂有伤在身,本应女儿服侍您的汤药,是我来晚了!”
我仓猝奔到母亲房里,刚到门外,便闻声里头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呼声,随之而来的便是母亲的斥责。
我不能让她晓得这些。
即便母亲多数晓得当年在宛城产生了甚么,我也不能去问她。因为长兄离世的伤痛,再加上避祸时的各种担惊受怕,颠沛流浪,母亲在路上便生了病,在卫府保养了两个月,仍不见好。
母亲不乐道:“你是我的亲生女儿,如何反帮着个外人说话。”
但是嫂嫂却不在房里,奉侍她的婢女有些委曲隧道:“少夫人又被夫人唤去奉侍汤药了。”
我跪伏于地,叩首道:“母亲,请恕女儿僭越,仗着您平日心疼,有些话不得不说,便是您不爱听,也请听女儿一言。”
“如果当日您和岩弟也落入黑山贼人之手,那女儿誓不独活,我们欠了嫂嫂这么重的恩典,如何能不善待于她?
“在这乱世当中,大家皆不易处。我等身为女子,于这乱世求存更是难上加难,我们都是女子,又都落空了最亲的亲人,若不相互器重善待,又有谁能懂我们落空嫡亲的痛,相互安慰暖和相互呢?”
我忙替嫂嫂辩白道:“母亲,嫂嫂对您一贯孝敬恭敬,毫不会成心如此,她现在伤势未愈,不免神疲惫力,您――”
我当真道:“嫂嫂怎是外人,她亦是我们的家人!”
“长兄不幸亡故,您落空了儿子,我和岩弟落空了长兄,嫂嫂也落空了她的夫君。她乃至比我们还要不幸!您虽落空了宗子,可您另有我,另有岩弟,仍旧是后代双全。可嫂嫂呢?她娘家父母皆已亡故,除了我们,她甚么都没有了!”
“虽说子不言父过,但本日之事,倒是母亲有些失礼了。您这么对嫂嫂,实是过分了。”
如果那汤药当真滚烫,只怕嫂嫂一张脸早就被烫坏不能看了,可见清楚是母亲成心刁难。
自我和她们在卫府重聚后,我就发明,母亲对嫂嫂的态度是一日不如一日,更加的刻薄严苛。初时不过冷言冷语,本日竟然将汤药泼到嫂嫂身上,这般唾骂她。
我忙点了点头,正要去给母亲煎药,母亲又道:“你不消在这儿孝敬我了,这些事儿让婢女们做吧,你快些去看看你嫂嫂。”
我天然晓得她为何替嫂嫂委曲。为了带着母亲和幼弟甄岩回避黑山贼人的追杀,嫂嫂身上受了十余处刀伤箭伤,养了两个月,还未见全好。
想到这里,我不由微微提起裙摆,快步往嫂嫂的寝室走去。
“这药这么烫,你是想烫死我不成?”
我是流着泪说完这番话的,母亲听完亦是泪流满面,搂我在怀,很久不语。
“母亲――”我悄悄摇摆着她的膝头,抬头恳求道。
想来刘公已相出哥哥此生的命数,因是大凶,不便明言,才将死劫说成是小劫。
她又指着嫂嫂骂道:“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个丧门星进门,本来我不肯,可豫儿执意要娶你,成果呢,娶了你到我们甄家,都说女大三,抱金砖,可这几年下来,你不但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,还克死了我的儿子,害得我甄家丢了洛城,寄住在此,都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……”
母亲打断我,“你休要替她讨情,她清楚就是用心的!想是看我的儿子死了,我们甄家只剩我们孤儿寡母的,她又恰是好韶华,心中不免生出些别的心机来。”
我不肯,替嫂嫂讨情道:“母亲,你也让嫂嫂起来好不好?她的伤还没好呢,跪了这么半天,身上又溅了药汁,再不从速换上洁净衣裳,万一着了凉,伤势又要减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