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府的保卫固然尽是精锐,但双拳难敌四手,毕竟敌不过叛甲士多势众,不到半个时候,叛军便攻入了府内。
我定了放心神,朝她伸谢,“多谢朱紫相救之德,敢问贵报酬何要救我?”
宿世在我身后,也不知他是否见过我的尸身,若真见了,当时他的脸上又是何种神采?
姨母的话语轻柔而果断,似是对她所说的统统坚信无疑,卫珠受她传染,垂垂止住了抽泣。
我却晓得姨母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安抚珠儿罢了。
我们最大的希冀便是李通能压服虎贲营的将官领兵来救,但是已经畴昔了这好久,却仍未见到一个援兵,只怕……
“现在想来,的确无颜再见弟妹。我早就想劈面同弟妹道歉,却又不敢见你。现在我们遭遇大难,被困在这水阁当中,或许半晌以后便会同赴鬼域,我才敢同弟妹说出这些惭愧之语。”
听得本在远处的兵刃声、喊杀声离水阁越来越近,卫珠已吓得神采发白,姨母的眼底亦有几分焦灼。
我从家中带来的一队女婢卫则守在我和姨母身边。
卫华也忙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,挡在我身前。
我的那些女婢卫们忙站成一圈,手中长剑乱舞,奋力格挡乱箭。
可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,救了我的那小我,竟然是卫华!
已经有很多叛军游到了这水阁边上,固然被守在水阁四周的保卫斩杀了大半,却有更多的叛军泅渡而至。
另有岩弟,也不知他现下如何?
卫畴原不肯承诺,便是除夕那晚也没接她返来,年后下了一场大雪,别院年久失修,禁不得被雪一压,坍塌了数间屋舍,再也没法住人,卫畴这才将她接回相府,言明等别院一修好,还会再将她送归去。
卫珠此时已吓得哭了出来,紧紧地攥着姨母的衣袖不断地问道:“娘,他们就要攻出去了,如何办啊娘?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?”
难怪自从卫畴走后,雍天子便称病不出,本来卫畴也怕他不在邺城,会有人学他当年那样, 将天子抢出来, 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。
这荷塘并不如何深,看着水阁外纷繁跳入塘中,想要泅度过来的叛军,我忍不住也会想,是否要不了多久,我就会成为一具尸身。
她原是被送到相府的别院养病,住了数月之久,因实是受不了别院的苦楚冷僻,再三写信求卫畴接她返来。
是还是冷酷冰冷?还是悔愤懑慨?又或是悲伤难过,乃至哀思欲绝?
方才便是俄然有一支箭从斜火线朝我飞来,若不是有人从旁及时拉了我一把……我看了眼被射倒在地的那名侍卫,只怕此时我已成为一具尸身。
前后两世,我从未见过如章羽这般密意的男人,也不知卫恒待我之情,是否也能如章羽这般。
可惜我前后两次离魂回到宿世之境,竟从没看到过我最想看的那一幕。
固然叛军的本意只是射杀守在外头的侍卫,可不免会有人一时射偏了,或是劲力太大,将那箭直直射到水阁中来。
我正想得入迷,俄然被人猛地往中间一拉,跟着便听一个声音道:“弟妹谨慎!”
当下卫洪便请姨母带着府中女眷聚到相府的一处水阁当中, 那水阁建在后园的荷塘之上, 四周环水, 只要一架九曲廊桥同岸边相连, 可说是易守难攻。
他早已死在江左,但是姨母又是否晓得她曾有一个倾慕者,有望而刚强地爱了她那么多年。
何况,她毕竟是卫恒的亲姐姐,方才又曾救了我,便是她宿世害了我腹中的孩子,约莫也能够相抵了。
我抬眼望去,瞧见我那位大姑子卫华也在此中。她身着一件粗布衫裙,头上只插了一枚荆钗,肤色暗淡,神情蕉萃,同先前阿谁华服美饰,艳光四射的女子比拟,的确判若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