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把埙揣入怀中,面红如坨玉,久已不鸣埙,彻夜闻舞而随。埙声苍古,剑舞雄浑,两厢恰至妙处,不但舞者畅快,鸣者也为之而神游。缓缓起家,荡了荡袖,快步走向祖逖与郗鉴。
姚氏无法,再与女儿温存半晌,又命婢女们奉上鲜汤,看着女儿食了足足小半盅,方才对劲的一笑,叮嘱女儿早些歇着,莫要伤神、伤眼,而后估磨着郗鉴赴宴将归,便领着婢女们款款拜别。
正欲搁笔不管,埙声又起,拔弄着人的心炫,好生讨厌。情不自禁掌案起家,提着裙摆,捉着笔,迈出室,安步于月光下。
“郗伯父,过赞也!”
“刘郎君,事不豫则废也!”(未完待续。)
月光洒水,宽广的中营,火把成阵,四下里一片透明。在火光正中,有两人执剑对舞,一者顶盔贯甲,身姿若娇龙,一者大袖宽袍,纵剑如舞笔。而在那灯火阑珊处,不知何时,摆了一张乌黑苇席,中有一人挺身跪坐,月袍青冠,腰悬长剑,手捧一埙。埙声,便来至于此。
“璇儿!”
案上灯火舔抵,映着乌黑的左伯纸,纸上书着:“泛彼柏舟,在彼中河;髧彼两髦,实维我仪;之死矢靡它;母也天只,不谅人只!”
刘浓心生愠怒,挑眉看向骆隆。
恰于此时,一缕埙声幽幽而传,跟着月光,荡入室中。郗璇提着笔,寻声而望,那埙声却又弱了,几不成闻。
郗璇颤了颤眉,轻声道:“此事与孩儿无干,只要阿父莫怪孩儿便好了。”
埙声随即而止。
唉……姚氏幽阴暗叹,抚了抚女儿背后的秀发,指着案上之书,笑道:“如果无干,璇儿为何又行此怨怼,责怪汝父与为娘。”
“小娘子,尚未着履!”一婢轻呼,另一婢手里提着墨蓝丝履。
两人,一者正中有奇,一者奇朔于正,各走各锋,所言所指却殊途同归。
刘浓冷声道:“骆长史可知,擅谋者,必亡之于末道。”言罢,甩袖欲走。
祖逖转头看向刘浓,但见其人宽袍大袖,却按剑徐行,虽是踩着木屐,却不起糜糜之音,反增多少锵锵。目光越来越亮,掂着腰腹,捋须笑道:“然也,刚柔并济,水火共存,天下之子,余余茫茫,有此胆色,居此雅瞻者,概莫可比!”
郗璇伸指靠了靠唇,又提着裙摆看了看,正欲着履,焉知那埙声又来,顿时恼了,再也不顾了,提着裙摆,捉笔追声。
月夜凉秋,祖逖与郗鉴到底年龄已高,舞得一阵,两剑“锵”的一声订交,齐齐顿止。而后,喘着粗气,仰天长笑。
是夜,月临树梢,静悄悄。
“哦,娘亲!”
刘浓道:“此乃将军布局,岂可妄议?”
刘浓道:“事不豫则废,欺身者,人恒欺之。”
骆隆驱马近前,看着刘浓腰间剑,抛着胡桃,戏道:“此乃虎帐,此乃雍丘,刘殄虏纵使欲取骆隆项上人头,也需谨慎。”说着,撩了撩冠带,又道:“刘殄虏可知,谋之与敌,千里杀将。”
骆隆再近三分,歪着脖子,附耳道:“将军昨日昏迷于帐,足足两个时候方醒。刘郎君且度之,若将军一亡,豫州将以何如?”
郗璇秀眉一颦,反过身子,顺手执笔交叉一撩,在出声的婢女脸上划了一个叉,将将好,封住了嘴。而后,提笔便归,行出三步,又捉着裙摆返身而回,微微倾身,俏俏探目,窥视。
待娘亲走了,郗璇本已歇下,却又展转难眠,便又爬起了床,在婢女的帮衬下,穿好了绛红抹胸襦裙,未着履,雪色萝袜踩着苇席来到矮案边,提笔蘸墨,信笔落纸。
宴已毕,舞已尽。
郗璇面上微微一红,《国风,伯舟》乃是闺中女儿,自幼与人相知相爱,却为父母隔绝,故而泛舟于湖,垂发系水,概而悲歌之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