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老翁闲漫的神情猛地一顿,随即眼中精光骤放,上前一步抓住刘浓手腕,亦不出声,尽管眯着眼晴细细辩看。
“敢不从命!”
只得一眼,劈面三人恍觉星投湖海。
桥然品茶一口,很久很久,渭然叹道:“瞻箦茶道仿若空山幽月,令人悄悄埋头。茶中之味,苦甘复尽时,唯余暗香透阵教人忘神难返,可堪一绝!本日一饮,怕余日再难忘矣!”
亭后传来奇特闷呼声,仿佛有人在早练。刘浓徐行绕至亭侧,谨慎翼翼的节制着脚下木屐,不让其收回半点声音,深怕一个不留意,将这晨间的静湛如水突破。
踏入帘中,心潮难以停歇,挑帘再望时人已杳绝,沉默心道:将军百战身名裂,回顾万里江山,勿须言绝!
刘浓见他们不经意间将老翁挤得几次向右歪,而老翁却涓滴不觉得意,仍自淡雅笑着。心中莫名一怔,暗道:不以处低而颓,不以居高而傲,寒家世一人,当之无愧矣!
亭亦与别家分歧,未挂帷幄,只要六片竹帘。帘未染色,只作翠青。
健牛鸣啼,白袍纵鞭,穿越青柳若游龙。
满满斟得两盏。
刘浓右手缓缓抹过颤抖的左手,混乱的心神稍见平复,深深一个揖手道:“刘浓谢过老先生过夜,敢问,老先生贵姓?”
刘浓身子猛地一顿,随后缓缓转头,只见深深柳道中老翁拱手独立,身后则遥遥赶来一辆牛车……
“哞!”
刘浓道:“请他们来!”
既已续过,何必再问是谁!前路多艰,各自保重!
刘浓、桥然对视大笑。就连几名侍婢亦都掩嘴而笑,祖盛于笑声中面不改色,挺胸掂腹窜上牛车,大手一挥喝道:“解缆!”
哗!
“是,小郎君。”
全部竹亭内,满荡着清薇香气。静!丝丝静意,沉民气神。醉!醇醇醉觉,教人忘返。
胸中则是怦怦心跳。
刘浓捧着《庄子》,淡然笑道:“统统皆在书中也!”
祖盛抚掌赞叹:“瞻箦,真富庶矣!这套琉璃茶具,怕是令媛亦可贵矣!”
刘浓淡淡一笑,亦觉此次煮茶,心神最是融汇,暗中极是对劲,将茶碗奉呈至老翁面前,缓声道:“老先生,且先嗅,再浅饮!愿以此茶,祝老先生一起金风相随!”
老翁不疑有它,渐渐将茶碗一搁,拂着斑白长须笑道:“老朽自到吴郡便常闻汝之隽誉,世人皆言华亭美鹤擅咏、擅音、擅辩,却不知瞻箦竟擅烹茶,莫非老朽孤陋而寡闻乎?快快煮来!”
刘浓迎目而视不避不让,背后右手俩指导扣不断。
“何必言谢!”
刘浓目遂燕子穿廊抖落两翼雨线,心中暗赞:好一幅青青客舍新雨后!
“哦?”
用手背悄悄一推,茶碗便溜至刘浓面前,随后本身则捧着另一碗,举腕仰脖仿若喝酒,一口便去得大半,笑着赞道:“好茶!且饮!”
“来,尝尝这山间老茶!”老翁提起矮案上的陶壶,微一抖手,茶水如珠线滚落茶碗,色呈浑杂。
这一幕,清幽中透着诡异。
老翁呵呵笑着,随便的挽着被砖弄脏的袍袖,漫不经心的回应,待见刘浓仍弯身不起,颇喜他温文知礼,遂笑道:“昨夜已然言过,大师皆是旅人,偶尔相逢于途,何必然知姓甚名谁。”
待来福将琉璃茶具奉上,刘浓将其一一呈摆。云屯、乌府、鸣泉、分盈、执仗、归洁、国风、递红、撩云、甘钝、降红、银斗。
夜里来得仓促未曾感觉,现在眼目尽开时,适意的漫视这农庄,虽不见匠心繁华却犹若天作佳成。情不自禁的跨步而下,缓缓穿出月洞,行至雨亭。
“哈……”
老翁叉着腰,眯着眼,看着红日在肩的美郎君正欲踏入帘中,突地大声唤道:“瞻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