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位郎君轻身跃下,向柳丛深处而去。踩着青草,闻得燕子啾响如短笛,几蓬草舍闪现在前。再近,轻风斜斜,竹帘轻荡于门前。
“咚,咚咚!”
这时,听得祖盛在船头朗声慢道:“呜呼,踏游而寻高逸,门前一水兮,竹柳三枝。杳但是去兮,纵心随便!然,悠悠我辈,合法冠年兮,断不成习!”
“哈哈!”
想起那人,萧然面前似闪现一丛大紫。
突地,祖盛在墙角惊呼,手里则捧着一个灰扑扑的物事,三两下将上面的灰尘一抹,再次惊道:“夏仲御!他竟是夏仲御!”
桥然再道:“吴县桥氏桥然,携友拜见老先生……”
一名郎君见僧童座前香已燃烬,看了一眼墙内,仰天而叹:一墙之隔,恍若隔得三世矣!
“唉!缘起性空,寂信何持?”
“非礼勿……”
刘浓行礼,目送其跨上牛车,隐在柳道中。手中之物软软的,是支道林用来系鹤的绳索。
萧然见其并不拆信,嘴角翘起,淡声道:“守礼古君子,守礼为何?”不待刘浓接话,又道:“萧然途遇陶龙骧,陶翁另有口信让我传之!”
刘浓惊奇,面却不改,揖手道:“刘浓谢过萧郎君!不知是何事?”
方丈之室内,一丈四方。檀香如徐,矮案呈黄。
“瞻箦!”
刘浓紧随厥后,心中则在细细思考:料来,这萧然与支遁与法虔应属旧识,而后者皆是驰名的雅僧,与会稽上等门阀来往几次。江东萧姓鲜见,气度如此凌傲,莫非是兰陵萧氏?他受何人所托?莫非是建康王卫?嗯,不对,王、卫刚致信而来,哪又会是谁……
而此时,广州为蛮荒之地贼人四起。陶侃本身前程尚且堪忧,却犹自不忘其志,对刘浓与祖盛期以今后拔擢。需知刺史普通是正四上、下阶,然亦有例外,广州刺史便不过是正五,皆因州亦有上、中、下之分。
相对曲案,二人慢笑。
山穷水尽凝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半晌,方回神,揖道:“请萧郎君言之!”
无人回应!
桥然与祖盛皆止步于第二问,当闻得内院传来三声钟响时,二人齐齐怔住。
“哼!”
受人之托?
想了想,心乱如麻,挥着大袖疾步而去。
“且慢!”
“华亭刘浓!”
唉!陶龙骧……
拔擢……
华袍郎君袍袖一抖,斜踏一步,淡声道:“法虔兄,萧然借方丈之地一用,可否?”(方丈指寺僧所居之室。)
刘浓悄悄体味胸口那信帖之暖意,眼神既沉且缓,少倾,旋身,面南,深深顿首,半刻不起。而前面向萧然,揖手道:“谢过萧郎君!”
稍徐。
果是兰陵萧氏!
“陶龙骧言:存志、藏志,皆因我道不成失,而欲展志。而后,如有幸得起,望再续瞻箦之茶矣,请携祖氏郎君一同前去!”
华袍昂但是出,漫眼掠视四下冠带,嘴角一裂,独自而去。一干郎君顿时愣了:他出来了,那,那定是刘瞻箦了!华亭美鹤刘瞻箦……
刘浓渭但是怔,不由地想起那年已六十尚且搬砖不堕志的老翁,真是字如其人,拔之若峰,不忘其韧也!
咦!
顿手!
“唉!”
桥然回顾望向水道古柳,再细细一思,正色道:“决然不会记错,三年前,我曾随阿父来此地拜见过,有水道焦柳为证!”
刘浓接过,笑道:“道林,一起金风。他日,建康,再逢!”
萧然微微阖首,随即起家,大步踏出室内,待见支遁沐浴在阳光中神情颇闲,而其却越看越不扎眼,冷冷再一哼,向法虔略一揖手,随后负手而去。
桥然本有些许感慨,闻言,神情突然一怔,稍徐,抚掌而赞,转而笑道:“茂荫之言,慷慨而未尽,胸中定藏弘愿,何不让我与瞻箦共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