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洛阳将失……”
“然也!”
李矩脸上潮红层层褪去,目光则愈聚愈深,凝于内里作一点,乍然飞射,直直扑向刘浓,声音冷寒:“弃城而逃,汝乃郭默乎?如果怀存此意,定遭天下人嘲笑!”
少倾。
笑容犹若阳春融雪,令荀娘子脸上寒意寸寸溶解,歪着脑袋,想了一想,轻声道:“但愿如此,城南,渡河可至陈国,跨关即入颖川,呼延谟之轻骑,务必击溃!”
刘浓接口道:“或将,复有雄师奔来!”说着,定定的看着荀娘子,沉声道:“两日以内,我军必撤,城中余民,必将南回。”
少倾,一行人来到城南,未入民居,直上城墙,内里保卫寥寥无几,刘浓将雪纱叠好,放入怀中,按着楚殇,走到箭剁口,了望。
一声娇呼,从城墙一角响起。
然,刘浓却笑了一笑,以手指敲了敲案上酒坛,正色道:“李司州,刘浓有诺在身,故而不得喝酒,并非小觊李司州往昔之英勇也!”顿了一顿,提起酒坛,满满斟了一盏,未饮,倾洒于潭。继而,谛视李矩,将影子深深嵌入他的眼睛里,沉声道:“李司州,洛阳将失,且放民南归!”
刘浓挥了挥手,斜掠一眼院前的铜雀,复昂首望向门扁,但见内书二字:‘重楼’!铜雀春深锁二乔,高门森院禁重楼,此乃魏晋被废之帝、后所居,当下,淡然一笑,对荀娘子点了点头,仅携十余亲卫入内。
“蹄它,蹄它……”
世人顺着她那斜指的长二长枪一瞅,只见城下一隅,一盏小灯飘飘摇摇,冉冉升向苍穹,内里灯火明灭,仿佛星光闪动,承载着放灯人的冀愿,却令观者感同身受。
荀娘子饶有兴趣的瞥着那缕雪纱,一眼便知乃是女子纱裙一角,暗想:‘雪色,莫非,乃是携游思夜游洛阳?’心中好笑,遂把马一拔,稍稍靠近,轻笑:“刘中郎,孟夏梅月,夜风徐耳,夫君逐月漫骑,好兴趣!然,洛阳非上蔡矣!”
四下里,格外安好,飞雪脚步亦落得轻浅,即便连身后的百余亲卫亦控着马缰,跟从着飞雪的节拍轻踩慢踏。楚殇挂于刘中郎腰间,剑锷处缠着一截雪纱,伴跟着飞雪的法度,仿若婀娜女子正行起舞,衣袂飘飘。
刘浓道:“现在之洛阳,已非昔日之洛阳,城中存民不过十余万,且城墙破败,洛河干枯,如何守之?即使守得一时,可得悠长?彼时,城中存粮断绝,莫非,李司州欲效胡狄乎?”
“噗嗤……”
点点星光冷玉街,刘浓骑着飞雪,漫蹄于月下洛阳城。
荀娘子踩着斜长的影子走到他的身边,眸子凝睇着水雾蒙蒙的南面,轻声道:“伤,可有恙?”
荀娘子迎上前来,嘴角一弯,轻笑:“事已成?”
因饱受烽火践踏,偌大的洛阳城不见华灯冉冉,唯余城南寥落着几簇灯火。
闻言,刘浓按着腰剑,转目城中,看着夜幕下的多少微小灯光,一字字道:“不得不允!”
“呀,好美的祈天灯!”
也许酒浓,使得李矩脾气爽烈,挥扬着宽袖,哈哈一笑,指着刘浓,大声道:“黄口小儿,吾持剑之时,汝尚游魂于野,未曾附体;吾斩胡之时,汝尚斗草于嬉,不知春秋。现在,汝稍作失势,焉知他日?安敢小觊李矩乎!”
李矩谛视着朱漆剥落,尽作斑痕的亭廊,沉声道:“汝可知,此乃何地?”
刘浓笑道:“然也,马上开城,放民。”
间或得见,巡城的士卒举着火把与长戈,待见得白袍泄来,情不自禁的避于一旁。
言罢,斜视刘浓,吹胡瞪鼻,半月来,其人孤行于刃,游走于锋,昼锁愁眉,夜难入梦,此时为酒一摧,张扬尽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