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袍郎君头亦不回的大声答道:“上山,讨乐谱!”
每当一口酒入喉,他便哈出一口气,缓摇着头,回味洋洋。
青袍郎君道:“可否,借我一抄?”
操琴之人陷情于弦,闻琴之人陷音入梦。
白袍郎君挥掌拍了下额头,泄气道:“倒把这事给忘了!”
陆始点头道:“嗯,不谀不媚,明礼而知进退,是个傲气躲藏的人!七弟,你若要交,亦无不成。不过,需得谨慎!”
青袍郎君半阖着眼,远远的看着操琴人,轻喃:“此人是谁?竟能有如此风仪,浑似山中玉仙矣!”
“咦!”
随琴音击着旋律,青袍郎君面上的神采越来越冲动,嘴唇悄悄的开阖,随后在某个音阶上顿停止指。
华亭刘氏献琉璃于建康,卫夫人持之觉得天物,甚喜其小巧剔透,赐名:明光琉璃!王氏小郎君,羲之,得远方朋友相赠琉璃鹅,大喜若狂,连呼曰:天作之物,令媛不换,当书三千!
陆纳大步下山,边走边笑,朗声道:“一个字:魂!”
白袍郎君摇了点头,晓得阿兄痴意犯了,却无可何如,只得捉着酒壶跟着他一同寻去,边走边道:“有竹叶青在壶,便是广陵散,于我亦若浮云矣!”
思路渐远,挑眉而观。日渐西垂,光束成斜,射得案面模糊带金,此地离庄子另有五六十里,兴已尽了,不敢再行担搁。
公元314年,北地攻伐不竭,江左升平。有华亭刘氏匠人,于夜间制琉璃,突放光于野,引莹丛附。
白袍郎君一向就在等他这话,却佯装诧异,说道:“阿兄,你不怕族伯惩罚?”
刘浓听得呼声,转头一望,只见陆纳踩着木屐跳台阶,跳得又快又急,模样颇是风趣,从速呼道:“陆郎君,把稳脚下!”
青袍郎君辩着琴音,眉头时皱时舒,仿佛深深的沉入此中,不成自拔;少倾,更是虚引动手指,作勾弦姿式。
二人对视而笑,琴音复兴,青袍郎君脚步加快,迎琴直去。
“嘘……”
王与马,共天下!
青袍郎君立于松下,俯逐平野,一眼尽畅广宽,纵声咏道:“琴音渺渺,苍阔寥寥;有仙巧奏,雅引山颠;葛枝霁霁,孤松郁郁;有子两人,青白相携。”
刘浓挑眼看日,如果在此地默谱,本日必定赶不归去,便道:“郎君有此雅兴,不敢相拂。只是家中母亲正倚门而望,不敢迟归。”
现在,音阶走低,那唇微微的抿着,只余一条锋线,斜桃;眼角似有笑意,漫浸漫浸。倏尔,音阶拔高,宽袖翻转似浪,弦携着音飞,洋洋洒洒,直若一江春水逐东流。
陆纳撇了一眼身侧的陡坡,心中亦是后怕,坐在石阶上抹了把汗,然后洒然一笑,瞅着一只木屐已经断得不成模样,干脆两只都脱了,只着袜子,来到刘浓面前,笑道:“刘郎君稍待,另有一事相烦!”
十指齐按,一曲结束。
西晋亡!
“哦!”
吴兴周勰、徐馥、孙皓反叛,徐馥杀吴兴太守袁秀。司马睿闻之,欲以兵伐;王导劝止,当以吴人制吴,令周氏后辈周懋前去停歇。周懋至义兴,调拨孔侃杀徐馥、周续。再欲杀周勰,周勰仓促逃脱。
“唉!”
“扣,扣扣!”
又逢十月,华亭刘氏于吴县太滆畔建酒坊,酒香飘至十里以外。有人乘牛车踏游,青牛嗅香而至,再不肯走。那人讨得一盏酒,饮后昏睡半日,醒后连赞:浮香十里埋,雪盏怎盘桓;始今方知酒,一醉至蓬莱!
一排轻鹤长鸣而起,遥遥的嵌入水洗碧空。细细的风撩着柳尖,枝叶飞舞时,模糊约约的琴音幽远满盈。
白袍在前,剑卫在后,刘浓在中。
“走吧,阿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