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315年,春。
青袍郎君立于松下,俯逐平野,一眼尽畅广宽,纵声咏道:“琴音渺渺,苍阔寥寥;有仙巧奏,雅引山颠;葛枝霁霁,孤松郁郁;有子两人,青白相携。”
刘浓暗道:来福喜好巧思!等过些日子,就让娘亲探探巧思的口风,如果合意便随了他的心机。唉,我如果不帮他,给他一辈子的时候,他也不敢对着巧思说出半个字来。巧思确切不错,人都雅,又聪明,就是脾气有点……
公元318年,北地烽火,江左靖平。
“哦!”
将将出亭不远,来福便道:“小郎君,有人来了,是刚才那两个郎君!”
华亭刘氏献琉璃于建康,卫夫人持之觉得天物,甚喜其小巧剔透,赐名:明光琉璃!王氏小郎君,羲之,得远方朋友相赠琉璃鹅,大喜若狂,连呼曰:天作之物,令媛不换,当书三千!
公元316年,匈奴大司马刘曜攻陷长安,晋帝司马邺坦胸露臂、口含国玉,牛车拉棺出宫门请降,御使中丞吉朗撞车而死。
言罢,挥袖而走,再不断留。
司马邺狱中潜血诏,命节臣宋哲,侨乞至建康,持帝诏:令司马睿统摄万机,总领国度民、军事!
白袍郎君放声大笑,饱饮一口酒,朗声道:“阿兄好雅兴,弟也来附之。寒复东流兮,鹤起于茫茫;春粟初见兮,风倾至岗岗;何贪晨昏兮,松隐落惶惑;酒缺半壶兮,怜曲不殇殇!”
白袍郎君一向就在等他这话,却佯装诧异,说道:“阿兄,你不怕族伯惩罚?”
音在山颠。
“唉……”
刘浓忍住笑,问道:“有何事?陆郎君,但说无访!”
话音刚落,只听陆纳猛地惊呼,脚下木屐“咔”的一声脆响,断了!幸亏他身边的健仆见机得快,一把拉住。不然,定会顺着石阶往下滚,轻则受伤,重则丧命!
白袍郎君晃了晃酒壶,似恍然大悟,笑道:“也是,阿兄乃高雅之人,岂可因俗言而累。罢罢罢!愚弟,便陪阿兄走一躺!”
闻言,青袍郎君一愣,这才把目光挪开,一眼撇见在那亭子的四侧,侍立着四名带刀部曲,身披白袍。
从车中迈出两个少年郎君,一着白、一着青。着青的郎君刚正脸孔,抚柳聆听琴音;着白的郎君神采漂亮,手中提着一壶酒,时不时的浅抿。
青袍郎君半阖着眼,远远的看着操琴人,轻喃:“此人是谁?竟能有如此风仪,浑似山中玉仙矣!”
柳树下,几辆牛车泊在路边。
有亭起于峭崖,正春之阳,不浓不炽,斜斜的落入亭中。有人在亭中操琴,头着青冠,一身月白宽袍,一把焦桐烂琴。
刘浓微微一笑,再度揖手:“天气已然渐晚,恐母忧心,刘浓先行别过,他日,必至!俩位郎君,包涵!”
“唉哟!”
闻言,青袍郎君微怔。
……
十指齐按,一曲结束。
山起于平原,峰势不高,满山皆被松柏翠掩,中有一条青石斜径绕而至颠。
一掌击在树杆上,正色道:“没错,这定是随嵇叔夜而逝的《广陵散》正谱!叔父的复谱远有不及矣!”
陆纳笑道:“君子如玉,不攀不附,值得一交!”
……
西晋亡!
刘浓迎着劈面而来的柔风,叉着十指举向天,伸了个懒腰,笑道:“好了,我们现在就回,归去见巧思!快有二十来天没见着了吧?来福,你想不想她?”
恰逢当时,有孤鹤崛起,声声长唳回旋于空。声渐杳,人渐去。陆纳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