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间曲折的巷子上,有人素袍而高冠,袍角随风横摆,斜倚翠林,背含夕照。这个三十有许的素袍人,将麈微打,竟拱手道:“郭景纯,在此,等待小郎君,已久矣!”
而这时,卫协才想起来要将画笔偿还郭璞,四下寻遍也没见。世人轰笑,皆言卫氏之子,痴也,绝也。他搁了笔,摸着脑袋,拿眼去瞅卫夫人。见卫夫人缓缓点头,刹时,他脸上神采奕奕,仿似获得了最大的嘉奖。扫眼掠见庾亮,不言不语端立,卫氏自有卫氏的气度。
就在他跨上牛车,扬长而去以后。从那山道深林里,转出了郭璞。嘴角藏着笑,把手中麈往袍衫下摆一拂,木屐踏草而出,衔上青石,噌噌噌一阵疾行。
刘浓镇了镇神,沉声道:“府君,行路难,当保重!”
哦,不对,是真的有歌谣。
闭帘,倚壁,揉了揉眉,漫心而远,将狼籍的思路一一而理。远焉,非远矣,需得纳步为城!
庾亮更羞!
“我观小郎君二仆,一个机警多智,一个心诚忠主,这等佳仆,实不成多得!”郭璞跪坐在他的劈面,车厢虽不小,但容得两人已是满满。怪不得,来福要将白将军抱走。
挑帘而观,一群小娃儿,正在田边玩着斗草戏,一边玩一边唱:“覆我舟兮,彼丧;夺我粟兮,怀梁;洛水清兮,染裳;血漫露兮,魂殇;一马来兮,渡江;化为龙兮,复疆……”
半晌,郭璞吐出一句话:“我,正在改命,也或许,正在从命。”
囊面是上好的洛阳绢,绣着一束蔷薇花,内里放着不着名的香草。勾针处虽是稚嫩生涩,但又密又细,明显小萝莉勾得极是用心。脑海里,不由自主的便呈现一副画面:一个身着锦萝的小女孩,倚着小轩窗,皱着鼻子,一针一针的勾,光亮的额头有细汗……
郭璞道:“莫非小郎君不知?”
刘浓忍住了眨眉之意,由刘訚相扶,踏着小木凳下了牛车,正了正衣冠,端端方正的一个长揖,道:“怎敢当郭参军相候,岂不愧煞小子也!”
闻得此句,王羲之眼目一亮,随其而喃:“幼年未挂封侯印,腰间常悬带血刀!看来,你发愤在此咯。就此别过,以待他日再逢。”
牛车辕上,来福正在嘟嚷,刘訚则在低声描述着雅集之事,说得极是风趣,一会惊,一会急。惹得来福跟着惊、跟焦急,大是不满,说下回必然要轮到他和小郎君一起,让刘訚看管牛车,再由他来讲故事。
刘訚忍着笑,上前替小郎君得救,将那脾气不好的白将军,抱到牛车中放好。来福见那白鹅神情,伸手就去摸,被白将军一口衔住,惊得他差点大呼。挥动手指,白将军不放,两个你来我往,开端博弈。
郭璞微怔,没想到他会和本身论道佛,答道:“佛命因果,在顺在循。道命参玄,在明在改!”
……
“贺公,庾亮有一事相烦……”
刘浓眯着眼,说道:“今晚不吃鱼!”
刘浓再道:“道命明改,如何改之?”
贺循顺了几口气,见是建威将军庾琛之子。过江的建威将军只是个空头番号,作不得真,可亦不好过分怠慢,笑道:“元规,真俊美也,有何事唤住老朽。”
刘浓以右手重抚了一下左手,暗中吐了一口气,缓声道:“多谢参军提示,小子年幼势弱,如有人用心要谋我,也唯有避而远之。是非整天有,不听天然无。”
场面更加难堪。王羲之的卧蚕眉,一跳,一跳。
身侧传来一个声音,有人躬身揖手道:“庾亮,见过贺公!”
穿行出府,婢女再唤,身后跟着健仆,健仆手中捧着沉甸甸的盒囊,黄金三百。刘浓再三未授,告别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