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见她微振身子,暗中叫苦,却无可何如,只得打起十倍精力,防她再次出言。拇指、食指不竭点扣。
谁能得成章统,先秦期间的诸子百家临时不说。自汉以降,名流大师辈出,儒道经玄鼎盛。可除了那马融、郑玄借贤人之言而成章统,谁还敢言章统!便如那郭象之辈,亦未成得章统,这个小小郎君,哪有章统可言。
女婢不敢答话,只是冒死的伏着首。
又是一声冷哼,卫夫人提步便走。
院中植着一株绛雪梨,未逢时节,梨花未开。梨树约有丈高,根骨奇古,望之如伞骨曲展。在那粗如人腰的杆枝分节之处,有纹巧皱,好似蔷薇。不知是何人行雅,将其以素白而描,便成一朵绰芍。
别来了,再来,我就真得露相了。
“过来些,到床边来!”卫玠轻声的唤着。
她始终以为卫玠之病,与刘浓脱不了干系。又先入为主,认定他是个投机取巧之辈,对其成见颇深。微微一声冷哼,双手按膝,身子由温放转为直立。颀长的眼睛斜斜一眯,心中已有计算,定要逼得这小郎君显形不成。
唉!
“谬在何矣?”卫夫人展手而按膝,目光从刘浓身上绕过,瞥见那朵白蔷薇,眉色随之一凝。
狭路相逢,勇则胜!
再度抬首之时,眼中有精芒闪动,而他则似有所得。
“好阿姑,就一会,一炷香!”卫玠晓得她是在骗本身,再等他日,就错过南山雅集了,求道。
卫夫人暗中叹了一口气,抚着他惨白而极瘦的手,心中痛意钻心,脸上却带着笑:“叔宝,你的身子首要。等,他日再谈也不迟。”
院别传来一声唤:“娘子,郎君不好了!”
刘浓一眼掠之,不由得缓目相投,目视花、心则思人:这朵白蔷薇借枯木而显芳华,正似卫世叔,平生高洁而不沾尘色。以君子之风待我,以醇醇之义厚我。我又怎可与他的姑母,如许尖芒相对。
她的声音冷冷直扑,句句字字都似冰箭,齐齐的穿向那水阶之下的刘浓。见得他嘴唇紧抿,她轻声放笑,笑声响于院内院外。婢儿们听得笑声,亦自弯嘴角,健仆更是一脸的笑意,斜扫台下小郎君。
言罢,也不待他答话,跨步进屋,吃紧的转过屏风,奔到卫玠床边,一撩帷幔。幔中之人,正斜倚在高枕上,朝着她笑。
卫夫人踏步而出门,低着俯视着小小的郎君,轻声道:“不成显悲于外,多行欣喜。”
还是不肯放过我啊,夫人啊夫人,我可不是王氏高门后辈,自小便驰名家教诲,表里如1、温润作玉,静秀于朱门,风雨不折。不居下,则不知下之苦,不食粟,则不知粟之涩。若真要一再相逼,那可别怪刘浓出言猖獗。
卫玠从速笑道:“阿姑怎会可骇,阿姑是侄儿最亲的人,亦是最好的阿姑。好阿姑,你就让我和刘浓,说一会话吧。”
卫夫人第一次皱眉,目光正正的放在了他的身上。心道:这小郎君倒是真如叔宝所说,聪明绝伦,有急才。一枚松子落地,便引得他有了这般言语。如此意境,到恰好与郭象的独化论相悖。虽是言词稚嫩,但深含至理;细细考虑,亦都入经玄。如果假以光阴,再摸索出了章统……
不幸了那些女婢和健仆,一个个又伏了地,心中暗急:“这小郎君,长得如此都雅,小巧剔透,怎地就不会服软呀。”
刘浓负手而立,朗声答道:“天下之理,大莫于天然。天然之理,则在其深其浅。深时若松,松饮于颠;浅时似芥,芥藏在渊。希再言天然,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整天。用心为竹矣,拔节而上,岂可终焉?理意合一,是为思天真。故,长辈无谬,小子无状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