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心中如鼓擂,这下就算是个傻子都晓得郗鉴想干吗了。郗鉴,郗鉴,半子快婿!啊,他是王羲之的岳父。
她款款行来,一个万福,嫣然笑道:“小郎君,妾,名唤莺雪,奉朱郎君之命,前来跟从。今后,莺雪便是小郎君的人了。”
此等人物,又是王谢以后,虽将注籍重兴家属,但有卫叔宝的保举和他本身的风骚,定能挤身士族。郗鉴年幼之时也曾贫寒,本就不太在乎门弟,只要能说得畴昔,有才有姿便可。嗯,断断不容错过,贰心中盘算了主张,搁下茶碗,笑问:“虎头,汝可有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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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时名流好酒好茶,但那酒在刘浓尝来,淡若寡水。煮茶则过浓,用的是炒茶烹煮之法,虽能驱乏,可失之清神,远不及后代那位高人的独传伎俩。刘浓曾想与他学茶,何如那高人言贰心不正,只让他旁观而不授。
郗鉴“哦”了一声,笑道:“莫若我赠虎头一字,如何?”
刘浓闻得她身上阵阵甜香,面色微窘,心道:朱焘啊朱焘,你怕我回绝你的财物,便用心如此玩弄于我。若我真把两个都要了,也不知你会不会肉痛,但必定会成全你的雅名。成全了你的雅名,可不能成全于我呀,我还小着呢。
“果然如此!”
郗鉴抚须而笑,长身而起,沿着梅花树略微一转,叮咛侍从取来笔墨纸砚,提着宣笔,纵腕便是一阵横贯疾书。
如何回事!
但见他先是迎着风,闭目而深思,待睁眼之时缓缓一笑,也不撩袍袖,挥着广大的袖子掌着火炉,调弄着火候。待那水滚之时,捏起碟中青茶根根沸水而过,便行起茶。将茶叶以银丝小漏捞了,置于三个茶碗当中。这时再提着那青铜鸡头壶,浅浅注水,水线如珠,颗颗晶莹而入,犹似蜻蜓点水,激得碗中茶香四溢。
朱焘闻得香味扑鼻,直浸脾神,忍不住的就想伸手去拿茶碗。刘浓微微一笑,制止道:“府君莫急,稍待一会。”
刚才浅谈,郗鉴和朱焘已将他出身问明,原是酒仙刘伶以后,都道怪不得如此风仪不群。得知卫玠将帮他找王公注籍,便不再多问。郗鉴好茶,每逢长谈必备茶而饮,而刘浓实在喝不惯那种烹制之法,便自荐煮茶。
刘浓胸中荡漾如澎,传闻他的女儿倒是个有才有貌的,但是,这连面都没见过,与指腹为婚何异。不过,郗鉴并未明言,他也不好再行对峙,稳住心神,退后一步,拜伏于地:“刘浓见过郗伯父!”
刘浓正了正衣衫,系了系冠带,顿首道:“父老赐,岂敢辞,刘浓拜谢郗公!”
艳阳已有渐垂之势,刘浓心忧家中娘亲,而郗鉴也要回建邺城与司马睿、王导相会,便纷繁辞了朱焘。
说着,他提着半壶沸水,将伏在茶碗中的茶叶,拂得九起九伏。一阵翻卷以后,刚好七分满,色呈碧绿,犹若一汪秋湖。细细一观,根根饱满的青茶倒竖于水,似沉未沉。而他则拿起茶碗,微微一荡。
刘浓道:“小子年幼,还未有字。”
刘浓站在树下眺望其远去,心中有些畅然,腰间则多了一物,恰是那枚被郗鉴亲身佩上的兰玉。刘訚站在他的身侧,一脸笑意的捧着那字书,筹办他日装卷。心道:小郎君果然不凡,见谁折谁,接二连三的大人物送东西。不错,不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