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兄长!!”谢奕再也忍不住了,浓眉倒竖,蓦地一声大喝,将谢尚吼得浑身一个激灵。璇即,谢奕见身侧诸将聚目,只得极力平复心神,放开眉头,哑声道:“数州共举,最忌猜忌,兄长莫非不知?再则,郗公乃何许人也?道徽之高士也,清雅之长辈也,岂会不知轻重,将此事见怪于瞻箦!兄长切莫再言……”
闻言,谢奕神情一震,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开,继而,捶了一下箭剁口,沉声道:“然若其人之意,乃置前军于两百里外,从而惑我全军,令我困止于城,其人却携雄师反身一击,瞻箦独军远来,必定危矣!”
“把稳,把稳……”年长的军士大声的喝斥着,继而,疾步抢至队前,扇了年幼的士卒一个耳光,方才,也许那年幼的士卒过分严峻,几乎将盛满桐油的木桶滚落墙下。
“云木,云木……”长有两丈、宽及人腰的滚木在声声号令下,被捆缚于墙外,草绳系于铁钩上,一旦敌军逼临城下,便可斩断绳索,滚木如云雷。
谢奕深觉得然的点了点头,冷然道:“郯城屯军三万,民风勇悍,石虎若以坚攻坚,七八万之数,不过填池塞野尔!”
“谢八……”谢奕眉心锁川,一步步走向那人,待至近前,“锵”的一声,拔出腰剑,架在那人的肩上,冷声道:“卸却面甲!”
朔风掠过,惊起桓温冠带,缓缓撩着脸上七星,即见七星微微一颤,桓温目光顿定,沉声道:“石虎其人,凶顽诡诈,实则虚之,虚则实之!我军若静,其人必动,从而以动哄动!郯城固若金池,石虎即使倾军袭卷,亦休想撼动分毫!”
“且慢!”谢尚挥手制住小校,慢条斯理的拔了拔胸前冠带,他并未如谢奕普通身着铁甲,仍然一身宽袍大袖,腰间尚且别着一只精美的小酒壶,取下酒壶,冷静啄了一口,笑道:“夫战者,天时、天时、人和。秋虽已浓,尚未及收,石虎雄师南来,难以肆野卷粟,此乃天时也!郯城扼南制北,遥贯东西,城坚若铁铸,另有郗公屯甲于百里外,独可言战,聚可言胜,此乃天时也!”言至此处一顿,挥着酒壶指向那一群弹琵琶、鸣横琴、奏箜篌、旋楚舞的小女郎们,微微一笑:“楚地多歌舞,楚地聚英豪,凡是齐轮者,闻战而喜也,而此即乃人和!此战,必胜!”
谢尚挽手于背后,面上带着淡然笑容,目光却灿煜逼人,续道:“莫论何如,我军据城屯甲,宜静不宜动,如此一来,城中数万将士整天待战,即若崩弦,岂可久持?”
“墙弩,试弦!!”城外,令旗不住挥动,墙弩手得令之下,将庞大的墙弩张至极致,继而,猛地放弦,“嗡”的一声响,即见乌龙穿电直贯,撕风裂雾,奔向千步以外。
“何需谢我?”谢奕挑眉看向桓温,但见桓温面正色危、神态决然;思及往昔交谊,不由得沉默一叹,拍了拍桓温的肩,轻声道:“元子,男儿存世,当有所为,有所不为!孙盛此人,恶欲攻心,该当枭首!”顿了一顿,叹道:“汝与瞻箦,可解便解罢……”
谢奕踌躇道:“我军若出,恐正中其意!”
“吾乃,吾乃……”那人眼睛转来转去,继而,豁地一亮,竟然拍了动手,大声道:“吾乃军中小校谢八!”心中则道:‘军中小校足有千百人,谅你也不知,吾乃何人!’
风,由南往北吹,将谢奕背后的披风扯得冽冽作响,他矗立于郯城北墙,柱着长二长枪,顶盔贯甲。铠甲冰冷铁寒,他的心中却炽热如火,放眼看去,城墙高达十五丈,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人,盘曲的墙梯处,尚不时传来阵阵呼喊声。
说着,回身走向北面城墙,凭风远眺,心机一阵欣然,自昔年较技于山阴以后,瞻箦与元子便已然成仇,他又岂会不知,何如,数度苦劝却无果。莫非,两人生来便为敌乎?思及此处,忍不住的摇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