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一声轻叹,微眯着眼睛逐着雾海,慢声道:“碎湖,终有一日,我将往洛阳,看看那边的山与水;或有一日,我会至极北,看看那边的风与云。而现下,这里的青山与雾,便是我的根底。我欲往北,再北,却离不得它。是否能鹤唳长空,是否可漫尽长安,皆在于此。”
碎湖迷在那旋涡里,眼睛眨个不断,可她却不肯躲闪,一向以来小郎君都是很累的,身上的担子极重,很少见小郎君真正的笑过……
刘浓淡然回应着,身子却绕过了她,徐步而至刘氏面前,缓缓跪在地上,随后深深顿首而不起,说道:“娘亲,儿子有事!”
行笔而忘返,悠然三遍,大半个时候便已去矣。稍稍作歇,闻得一阵暗香浮来,碎湖在身侧赞道:“小郎君,写得可真好!”
嗯?
“嗯!”
谋族易,固族难矣!
唉!
将笔一搁,凝神细看,笔迹草率反不如以往,可若深辩,模糊似具多少章法,说不清道不明。刘浓心中却甚喜,暗道:看来真是触摸到了笔髓神意,是以笔锋才会蓦地混乱。若能熬过这段光阴,便可具神矣!
话音一落,寂静。
刘浓看着远方缚面青山,嘴角淡但是笑,突地指着那穿雾的燕子,朗声说道:“碎湖,你知否,你家郎君真想像燕子那般,鼓起时,振翅可入彼苍,纵情时,倦羽已作归巢!”
碎湖羞红着脸,哪敢接他的礼,侧身避过浅身行礼。谁知各婢见此事已定,纷繁上来见礼,便是罗环亦按着刀微微阖首。就连她的娘亲余氏亦要施礼,吓得一把扶住,嗔道:“娘亲!”
斗草尚在持续。
啊?
案左铺着《平复帖》,刘浓默记取陆玩所授心诀,以眼领字,以心见神,面前仿若得见一个宽袍高冠俊者,正于灯下奋笔行书,观其走袖若撩似泼,观其神采则专注而凝一。
刘浓见她脸颊红着,头发亦松了,明显是在折腾,遂笑道:“如果睡不着,便随我逛逛。”
来福听得小郎君随了情意,便疾步上前朝着碎湖礼道:“见过大管事!”
碎湖眨了眨眼睛,轻声道:“小郎君,你是华亭美鹤本该直入彼苍,如果累了,另有碎湖呢!”
刘浓心复镇静,正在揉动手腕回味,俄然感觉耳间暖暖,稍一侧首,只见碎湖倚得极近,只间隔三寸,皮肤光亮如玉,隐见耳侧绒毛。
外室,青丝履软在床榻。
刘浓笑道:“无事,精力尚好,走吧!”
巧思垂首哭泣道:“小郎君,巧思极喜……”
“青葙草……”
刘浓轻唤一声,稍稍侧身定眼看着碎湖。
她似发觉到他的目光,瓜子脸刹时作桃红尽染,嘴角轻翘俏但是笑,微微一顿,随即将下唇咬作樱桃,身子却软软的向刘浓依畴昔。
巧思稍想半晌,向留颜撒了个谎,至廊角追上刘浓,轻声问道:“小郎君,是为了姐姐吗?”
刘氏看一眼杨少柳真盼其点头,但是后者却偏着头不言不语,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挪开,暗怪本身啥亦不懂,不能替儿子分忧,连内事亦得操心。叹得一口气,拍着他的手道:“好,好好,便依你。只是今后新妇出去,我们亦得给别人个说法才是!”
阁房传来小郎君的声音,从速把画藏好,悄悄走出来,却一眼便见小郎君穿戴整齐的劈面而来,浅笑着问:“睡不着?”
刘浓腾地直起家子,面呈微怒,久久不成平复,缓缓压住心中恼意,心道:尚是家训不严啊!娘亲婢女出身不擅管家,杨少柳有能却毕竟是……碎湖又碍于身份亦尽管赋税!偌大的庄子,偌大的华亭刘氏,常此以往岂稳定套?我要一心诗书谋将来,前路尚阻亦不成过量用心。然,家尚未齐,何谈其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