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楚环顾亭中,折麈在手,揽着双手再度一揖。朗声道:“此道,乃窜改之道!道转乾坤,互化阴阳,方能得正其命,各落其盘;是无末而逐本。是本生立性,是性从太和,是以利也。贤人有言:人法地、地法天、天法道,道法天然!故,道生于窜改之有也!天但是本也!各位觉得然否?”
“噗!”
“我另有一枚!”
斯须之间,各色指责众说纷繁、杂沓来往,尽皆扑向刘浓。
谢裒眉头微皱,举至嘴边的酒杯拿起又搁下;纪瞻面色还是不改,缓缓的捋着银须,目光投在亭角;王侃面色微惊,虞楚此举将本身对《周易》的体味剖析尽显无疑,但竟将世家郎君们激至这般地步,委实有伤风雅。不过,亦难言其纠,玄谈辩论本就如此:如果据理,当仁不让矣!
半炷香后。
稍稍一顿,美郎君神情渐尔归复,双眼则如星投静湖,令人不成逼视;渐渐,尽敛于眼底,淡淡揖手道:“诸君……觉得,然否?”
需得再撩一把浪!
闻言,三人齐齐一顿。
虞楚悄悄吐出胸中之气,沉声问道:“然在……”
闻言,谢真石神情微微一滞,缓缓侧身,谛视西亭。沉默凝睇半晌,心道:唉。然也,恐美鹤身在局中,未能脱身得窥其迹,忘矣……
秋风漫过兰亭之颠,三方朱亭中衣冠簇簇。
西亭。
小谢安猛力咬了一口青果,乌黑的牙齿在果面上挖出一条糟,明灭着眼睛,闷声闷气隧道:“我自未忘,恐美鹤忘矣!”
“见过……”
“非也,此乃窃道也,吾不敢苟同矣!”
“啪!”
刘浓视若无睹,面上神情云淡风轻,懒懒的靠着亭柱,微眯着眼睛,静待辩玄开端。
“然也!”
“道畿!”
语声锵锵,顿挫顿挫;其人时尔望天深问,倏尔垂首自释;间或上指朗乾、下询幽坤。弹指间,但有所闻者,皆为其声、形、势所携,无人不从!
自那老儒唱名,亭中世人的目光便一向随其法度而起伏。若在半月前,会稽之地,也许甚少有人得知华亭在何!但现在,另有何人不知华亭有美鹤?!
小谢安愣愣的看着美郎君行来,手中果核坠落,在案上蹦了两下,跳入草丛中;回过神来,目光顺案垂流,沾缚于丛中果核,眨了眨,喃道:“果子?果子!果子入腹也!”
有人拍案而起,挥袖寒面,冷声道:“君子喻以义,小人喻以利!匿形于角,莫非欲行利而忘义乎?”
“哦?”
虞楚几番忐忑插言,皆被美郎君以滚滚之洪,刹时淹没于水沟当中。
虞楚见刘浓神情平静、举止间旁若无人,眉心微微一皱,暗吸一口气,将黄毛麈往左一打,左足踏出半步,微昂着首,渐渐笑道:“刘郎君好定力!看来定是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也!现在……”
刘浓徐行踏入亭中,摆布一瞅,随便落座于一方空案,悄悄一拂袍摆,淡然掠过四周,无有熟谙者。
清风浸来,很有几分仙姿。
纵观在坐者,无人面呈畅快,尽皆焦眉苦脸,更有甚者如座针毯、拔耳搔腮却只能徒呼何如。
亭中虽有声,然,寂静致极!
“见过,虞郎君……”
美郎君微微一笑,沉默团揖,而后一撩袍摆,跨步而出。
一时候。世人虽纷繁起家行礼,但却尽皆暗自防备。
踏前三步,抓住其言语中的缝隙便是一阵穷追猛打,直至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、失魂落魄之时,方才挥着黄毛麈,慢悠悠的问上一句:“各位,觉得然否?”
刘浓侧踏一步,朝着亭外红日重重一个揖手,而后向着四方观围者一个团揖,唇左笑启,朗声道:“然在然也!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也!此器,形而上,为道也!此时,神而明,乃窜改也!周知乎万物,而道济天下,此乃乾坤之正也!贤人有言:六合之美而达万物之理!此美为何矣?此理为何矣?贤人再言:美之为美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