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杯入潭,顿将潭中之月打碎。
刘浓笑道:“出院便乘车,何需再用镫。”
刘浓踏出室来,望了一眼苍茫细雨,揉了揉涨痛的眉心,与顾君孝对膝终夜,饶是他聪明绝伦,现下已是头昏脑涨,暗觉两侧太阳穴如针作刺。
陆晔冷冷一哼,看也不看简信一眼,下认识地便欲将吹笛掷还陆老,正欲脱手之际,却蓦地一滞,将吹笛缓缓置于案上,拿起青铜小盏晖映吹笛,细细旁观。
牛车回转,中转顾氏门前,刘浓将吹笛呈给甲士,甲士飞奔入内,半晌回返,问道:“郎君有言,若刘郎君事未办好,且自行自便,若事妥,且随我入内。”
很久很久,舞毕,对着潭中月感喟。
刘浓深吸一口气,淡淡一笑,撩起袍角坐于胡凳之上,双手还是按膝,面上神采浑然不改,眉正而色危。陆晔左眼微微一跳,将案上的竹简一卷,慢声道:“汝欲娶舒窈?”
刘浓沉声回应,钻进车中。
“去……陆氏!”
撑着镫,站在笔挺高大的榕树下,刘浓目光平平,心中却起伏若潮,持着桐油镫的手指、指甲泛白。陆舒窈与他的事,天下皆知,而此时陆玩已入豫章,扬州大中正陆晔会不会晤他,贰心中涓滴也没底。但既然想一石二鸟,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等侯于此。
刘浓阖首道:“陆老,并非刘浓食言,实乃事出有因!”说着,从怀中陶出一物,辩模样好似青竹短笛,但又似是而非,更像是小童的吹笛玩物。
陆老双手按膝,不作一言,沉默静待。
“去顾氏!”
看得一阵,陆晔目光尽显欣然,叹道:“此物乃是顾荣幼时赠于五兄之物,洛阳过后,重回顾荣之手,陆老从何得来?”
登堂入室,刘浓在门前正了冠,恭敬的朝着陆晔揖手道:“华亭刘浓,见过陆大中正。”
长长吐出一口气,阔步走向雨中。
但见其掂足翘首,俯仰多姿,恰是《鸲鹆舞》。
刘浓垂目不语,将吹笛奉上,又陶出一封没有封口的简信,笔迹草率,是他在车中仓促誊写。
来福问道:“小郎君,何往?”
“华亭刘氏?”
一声惊鞭,青牛哞啼,牛车钻入雨雾,绕过城墙,穿出城门,直奔娄县。
胡凳……
陆老恭声道:“小七郎君身为家主,见或不见,皆在小七郎君一意之间。”
刘浓微微一笑,接过婢女手中镫与食盒,掌开镫骨,大步嵌入风雨中。他将一走,廊角走出了顾荟蔚,他与顾君孝彻夜长谈,鲜艳的小娘子也展转于帷幄当中,眨巴着眼睛半晌未寐,此时看着茫茫的细雨,情不自禁的皱眉嗔道:“整天驰驱来去,也不知珍惜己身……”
细雨渐作帘,撑着桐油镫,踏着乌木屐,跨过华榕树。
骆隆坦胸露腹,放声狂笑,笑着笑着,手足颤抖起来,大声道:“光阴如盏茶,睁眼闭眼一刹时,而立,而立,十年而立,你家郎君而立十年不足也……”
陆老快步而出,皱着吊眼眉打量刘浓,沉声道:“小小少年郎,当真不智乎?”
胡凳高不过尺,宽不及尺,空荡荡的摆在屋角,极是刺目。
……
婢女在身后问道:“郎君,几时起行?”
陆老深深看了一眼刘浓,渐渐接过信,回身便走。进庄,甜睡的庄院将将复苏,夙起的婢女侍从默声敛行,陆老唤过牛车,仓促来到一栋院前,叫过一名婢姬,问道:“小七郎君可醒?”
“是……”
骆隆捉着酒杯,盘桓于潭边,对着天上弯月朗声作咏: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彼苍,不知天上宫阙,今昔是何年……”咏着咏着,颤抖着嘴唇情难自已,竟对着冷月舞动起来。
美郎君笑了,看着漫天细雨笑得暖和而由心,顾君孝终是意动,而部曲既出,想必驸马都尉顾众也衡量有定!苦心人,天不负……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