娄县地处偏僻,独一四户豪门庶族,一家次等士族。
仲春初二,万物复新,有乌程张氏诈入士籍,盗官田三百顷以充私,窃民户近百以侍荫,其族长张芳任乌程县丞期间,肆意蒙夺别人田产,横行犯警、欺善霸良,罪过昭著。吴郡新任大司徒掾顾君孝查之核之,愤而大怒直欲冲冠,为明正典法,故将张芳腰斩于市。
公元319年,春。
祖严冷目逼视祖费,祖费却半分也不避,不屑的裂了裂嘴,对着人群振臂大声问道:“何人?主掌我祖氏已有二十年!”
堂上的三位族老面色各有分歧,有人晓得内幕,有人模糊约约,难以一言而述。
“扑通,扑通……”
“休得胡言……我,我才未吐泡泡……”
这个小小郎君恰是小谢安,他在家中捧着刘浓赠给他的琉璃小人儿左看右看,心中极想去华亭看望刘浓,他长这么大,还没出过会稽山阴呢!
“寂静!!”
“知也,螓。”
……
小谢安用力浑身解数,又多留了两日,而本日是最后刻日,瞅了瞅刘浓,嘟嘴道:“可否再留两日?”
“唉!”
冷目相投,逼视祖费。
祖盛站在迎南的箭垛口,搭眉眺望远方,面上神采颇是焦心。而院内一片蚁嗡声,本日是娄县祖氏族祭之日,祭奠以后并未散,反被四支族老调集于此。
祖渔顺势大声叫道:“按族律,若族人诬之,当责三十。若族长无证而诬族老,当辞其任。”
绿萝细眉紧簇,嘟着小嘴,捧着青螓瞅来瞅去,犹自不断的嘀咕,见小郎君淡淡一笑,回身走了,下认识的捧着双手跟上,却见小郎君蓦地回顾,站在楼梯口笑而不语。
祖盛之父祖严紧皱着眉头,坐于院中水阶上,其他四支族兄、弟摆列摆布,院中,老长幼少近百族人,你看看我,我瞅瞅你,神采各别。
时价三月尾,恰是春光浓时,柳色新新,燕子回廊。
祖氏庄院不小,共有上、中、下三层,呈环形作围,远远一观,只见院墙上爬满了青藤,被殷红的落日一笼,顿显陈腐班驳。
华亭至娄县不过百里,晨起昼至。
“啾啾……”
祖费微微一愣,不过他既运营已久,岂会被祖严三言两语便击溃,当下将袖一扬,怒指祖严,喝道:“欲加上罪,何患无辞!汝可有证?若无证,按族律,该当何如?”
刘浓浅笑着转头,只见绿萝正款款行来,白玉般的手掌捧在心口,掌心托着一物,倒是一枚以新柳编织的青螓,何如伎俩过分稚嫩,不太像颀长婉约的螓,倒有些像肥大痴肥的蝉,美郎君表情极好,说道:“嗯,极好,此乃蝉乎?”
刘浓缓缓摇了点头,浅笑地走向院中,但见碎湖与兰奴端着双手,绕过院角,冷静行来,两人一人作粉,一人作蓝,粉似艳桃,蓝若紫藤。
祖严眯着眼扫过院中族人,再掠鞠问上几位族兄、弟,但见几人皆垂首不语,心知祖费早与他们勾连一气,暗吐一口气,沉声道:“祖严自知,上,有愧于列祖列宗,下,有负于族人依托。然,祖严且问,费弟真欲坐此位乎?”说着,长身而起,让开了意味族长的席位。
刘浓笑道:“刘浓欲至娄县探友,安石,汝本日亦需归,不成再行滞留。”
便在此时,祖严挺着胸膛压过来,若堵墙般将祖费的脚步顿住。
“然也,祖氏二十年,寸步未前也……”
绿萝桃花眼里汪着满湖的水,荏弱的看着刘浓,嘴里喃道:“小郎君,这,这真的是螓,婢子,婢子按小郎君所教……”
绿萝正在细瞅手中的青螓,随口应道:“出来时婢子看过,睡得正香呢,还吐泡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