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鲍夫人!”
秋色长街,风卷落叶而缠袍,王羲之迎着刘浓大步而来,一身乌衣在风中裂展如墨旗。
正了正顶上之冠,沉心、肃神,朝着王羲之微微一笑,随后踏步至鹅群中,一把将那正追着母鹅疯跑的雄美白鹅抓住。回身大步走向牛车,边走边朗声笑道:“刘浓,谢过逸少奉送!”自始至终未转头,待行至车前,将白鹅递给来福,站在车辕上一揖,挑帘而入。
刘浓大惊,诘问:“纪郡守之恙,可重?”
他与王羲之固然各有相较之心,然,该当不至此。他对王羲之一向持之以礼,却再不肯进得半分,反而一向在冷淡,其为何矣?
知之汗颜。知之却不悔!
鲍潜光眨了下眼睛,笑道:“纪郡无妨,纪友已亡。”
“哦?!”
继尔,画面一变,他又落身在虎丘,众目睽睽当中,有人跪坐于一簇桃树前,反手指着满树粉红,冷声逼问。那脸极度陌生,那神情仿若千万支箭。
一车往南,一车往北。
“瞻箦!”
葛洪一声长叹,谛视面前的美郎君,心中本对刘浓有着些许绝望,此时再听得他这一番言语,更觉有些痛心,忍不住的叹道:“卿本佳玉,何故染暇?以恶报恶,非君子所为!”
王羲之故意与刘浓订交,但始终感觉俩人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,模恍惚糊令人见之不明。依王羲之高傲的本性,能忍到现在才挑明,已是难为他了。若非面前之人乃是六年前的总角之友,他早已拂袖而去,怎会与其多言。
言罢,微微侧身凝睇刘浓,嘴角带着笑意。到底是那等聪明灵敏的人物,虽痴却不愚,精于一道而旁通,自二人再度相逢于山阴,刘浓成心偶然的躲避,王羲之早有发觉。
刘浓心惊且奇,不是说纪友抱病么?怎地纪瞻却倒下了。故意探听,但葛洪正在行医不便入内,只得站在廊下沉默等待。
葛洪与刘浓对坐于案,刘浓将周札前来山阴之事娓娓而述。
凉凉的秋风劈面而来,刘浓闭了下眼,原觉得本身早已健忘,原觉得昨日之日早已尽归东流,未料却早驻心底难以排解。
刘浓剑眉一扬,撩袍出室,而此时鲍潜光恰好迈出院中。
白云山,清风老道。怪道乎这群鹅有些眼熟。
“唉!”鲍潜光持着针囊摇了点头,叹了口气。
珠联生辉,并蒂珠玉。
秋风渐烈,簌簌的卷着竹梢,扯得林叶斜斜。
刘浓缓缓开眼,深深的暗吐一口气,看着远方飞舞的落叶。嘴角的淡苦垂垂烟散,非我之物,非眷我土,怎可再挠我怀?!
唯有二字:混乱。
绿萝用心欢畅地笑道:“兰奴,你要叫小郎君,刘郎君那是外人叫的……”
刘浓站在牛车边,眯着眼看他向本身行来。
稍徐。
霎那间,千头万绪,纷踏纭来。
这是葛洪的侍从,莫非葛洪来了?刘浓心中微奇。问道:“甚好,稚川先生可至?”
刘浓道:“嗯,练字!”
便在这时,来福疾疾的踏至室外,沉声道:“小郎君,葛夫人来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葛洪问道:“周义可至?”
刘浓漫不经心的打量着。目光却由然一凝。辕上的侍从见了刘浓也是蓦地一怔,随后跳下车辕,疾步行至近前,见礼道:“见过刘郎君,刘郎君迩来可好?”
明白鹅获得自在,顿时一阵引颈高歌。
王羲之浅笑着谛视鹅群,清风卷起他的冠带漫漫飘飘,而其声音也骄易若絮:“昔日,与瞻箦并肩于新亭。羲之极慕瞻箦之灵慧;月前,与瞻箦再逢于此城,羲之恍觉新亭重现,方知瞻箦之不易,实乃大不易也!现在,瞻箦之名路人皆知,瞻箦之才亦盖过羲之不知凡己,但是,为何却自缚自束也?莫非,王羲之难入瞻箦之眼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