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瞻箦!”
王羲之愣愣的目送牛车远去,半晌,方才渭然叹道:“瞻箦,实乃真人也!”随后踏上自家牛车。坐于车中,犹在心想:怪哉,瞻箦最后一眼颇是难明,莫非我有甚不当之处……
刘浓静坐,半眯着眼。
葛洪与刘浓对坐于案,刘浓将周札前来山阴之事娓娓而述。
二人对揖。
葛洪瞅了一眼刘浓,双眉愈锁愈紧,沉声道:“周义可曾与周太守同返?”
王羲之不觉得然的笑道:“但能得我所喜,便是再抄十部又有何妨?”再次将鹅递给刘浓。见刘浓揖手对峙不受,只得将鹅放归群中。
这是葛洪的侍从,莫非葛洪来了?刘浓心中微奇。问道:“甚好,稚川先生可至?”
而此时,在刘浓的心中,不由得闪现出一幕,那便是在武林水葛氏山院遇敌时,顾荟蔚颤颤危危的挪出巨石,面色煞白若纸,而手中却拽着一块石头。
刘浓面呈难堪。心想:‘王羲之极是爱鹅,甚喜鹅之灵动,更由此触景于笔端,由生‘之’字数十类笔法。何如我非彼,彼之所爱,非我所喜。’便笑道:“逸少美意,刘浓心领而不敢受。逸少书《黄庭》一部,方才换得此鹅,来之不易,理应好生珍惜!”书与写非同。书乃纵心趁意之举,极耗心神。是以,凡是书法大师都极是惜墨。
言罢,微微侧身凝睇刘浓,嘴角带着笑意。到底是那等聪明灵敏的人物,虽痴却不愚,精于一道而旁通,自二人再度相逢于山阴,刘浓成心偶然的躲避,王羲之早有发觉。
鲍潜光见刘浓皱眉思考、很久不语,心中却由然一乐,缓缓走向月光深处,语声慢漫:“汝且好生思之,也无需再言,只是切莫做那负心人!”
若说是门弟之见,但刘浓多么人物?能与谢氏后辈订交,又岂会畏乎高门!
六年来,琅琊王氏王逸少书承卫茂猗,书法隽誉享誉江左,诸般风骚典故层见迭出。刘浓却深藏于华亭,建庄园、习经籍,就在世人垂垂健忘世有二子时,华亭美鹤却自东而出清啼云霄,一光阴辉无俩。对于刘浓而言,王羲之远在天涯,在净水云瑶的建康新亭,固然俩人间从未间断过来往,但在刘浓的心中,王羲之既不似陆纳、祖盛,亦与褚裒有异。
白云山,清风老道。怪道乎这群鹅有些眼熟。
刘浓笑道:“君子不夺人所好,况乎家中已有二白,不成再贪。”因想起清风老道对这群鹅也极是爱好,岂会等闲赠送,便又问道:“逸少以何物换之?”
刘浓欲提笔,墨璃从速铺上左伯纸,绿萝谨慎翼翼的将芥香换过,兰奴捧着梅花墨跪在案侧,眨着淡蓝眼海,轻声问道:“刘郎君,练字?”
葛洪诘问:“周义安在?”
穿过金黄的柳道。绕过萧索的荷塘。
绿萝用心欢畅地笑道:“兰奴,你要叫小郎君,刘郎君那是外人叫的……”
“嘎嘎嘎……”明白鹅扑腾着翅膀,扯着脖子乱叫。
“唉!”鲍潜光持着针囊摇了点头,叹了口气。
葛洪问道:“周义可至?”
秋色长街,风卷落叶而缠袍,王羲之迎着刘浓大步而来,一身乌衣在风中裂展如墨旗。
一车往南,一车往北。
王羲之故意与刘浓订交,但始终感觉俩人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,模恍惚糊令人见之不明。依王羲之高傲的本性,能忍到现在才挑明,已是难为他了。若非面前之人乃是六年前的总角之友,他早已拂袖而去,怎会与其多言。
刘浓揖手道:“见过长辈,纪郡守……”
公然如此……
秋风渐烈,簌簌的卷着竹梢,扯得林叶斜斜。
“哦?!”
刘浓剑眉一扬,撩袍出室,而此时鲍潜光恰好迈出院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