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非也,依得阿兄脾气,便是陆叔亦定不成劝,罢,勿再言此,那刘氏子安在?”陆玩展开眼睛,眼底伤痛一闪即逝。
“唉呀,要糟!”
刘浓孤坐于室,双手按着膝,目光微垂,敛而不视。
美郎君强撑着不适,迈着麻痹的脚,随陆老走进院中。
“稍后,再与汝计帐!”陆玩盯了他一眼,卷起衣袖,快步而去。
“珠联共辉,然也,瞻箦原是新晋之江东士族也……”陆纳好似恍然大悟,而后啧啧又道:“再言,陶龙骧年已六十,瞻箦年方十五,自不成比,嗯,不成比,切莫乱比……”言下之意,相差几十年呢,焉知瞻箦比不过龙骧乎。
陆老与陆纳齐呼,陆玩身子晃了一晃,心中到底犹未拿定主张,只得复落矮床,眉宇间尽是迟疑,他考虑此事已有一日一夜,若要就此将女儿下嫁,那是定然不成,休言其他,二者门庭犹若六合云壤。但如果硬逼女儿嫁给妻侄,依得舒窈的性子,指不定真……
“非也……”
陆玩看着满案的庞杂之物,眉梢一扬一扬,竟有些好笑之感,转念一想又是极恼,怒喝:“此乃何意?莫非觉得我江东陆氏之女,汝持这些褴褛货便可换之?汝这些物什,于吾观之,不过草芥尔。”
陆老道:“不敢当小八郎君称叔。”说着,拾起案上手札细阅,待阅毕后,侧身问道:“小小七郎君,清风另有何言?”
“汝,汝……”陆玩汝了半天,汝不出来,沛郡当然在南,三岁小儿皆知。
陆玩眼睛一眯,拾起案上茶碗,抿了一口,沉声道:“陶龙骧系出豪门,刘氏子出自沛郡王谢,论出身当是刘氏子稍胜,但若论政才,陶龙骧砺精砥志,正若精金百汰、在割能断,而刘氏年未盈冠,实难相提并论。”说着,顿了一顿,又补道:“然,便是现在之陶士行,又岂可譬比我陆氏?”
刘浓懒得理他,负手静侯。陆纳出来已有半个时候,刘浓心中亦如面前之景,苇絮乱飞,脚底却阵阵作冷,布袜早已尽湿,正在渐渐结冰。
“哼……”
婢女上茶,刘浓默吸一口气,顾不得陆玩的目光,捧起案上茶碗便饮,滚汤的茶水顺喉而入,将胸中的寒意驱除很多,但下半身却仍然是木的,尽力坐直身子,面色惨白若纸,额上细汗如豆。美郎君旧伤未愈,此时再一受寒,直觉面前金星乱冒,臀靠脚,手掌膝,呈三角之势苦撑,方能勉强不倒。
一炷香后,陆玩踏出室来,皱眉问道:“人犹可在?”
想到那明晃晃的绣剪,陆玩顿觉头痛欲裂,狠狠的拍了矮床一巴掌,叹道:“都怨我,常日宠令夭太过!”
顶风饮雪。
陆纳歪着脑袋想了一阵,皱着眉头,迷惑道:“瞻箦出自沛郡刘氏,如此说来,瞻箦理应属南人才是。”说着,侧首喃喃自语:“亦或,沛郡在北?”昂首问道:“阿父,沛郡乃北乎?”
陆纳笑道:“瞻箦从未见过陆老,到底何故?”
“谢过,陆侍中。”
陆玩吐口一气,瞪了儿子一眼,喝道:“尚未究汝之责,竟敢胡言乱语。”
“小八郎君……”
陆老道:“比拟陶龙骧何如?”
“甚好!”陆玩腾地起家。
一语长长,引得陆玩沉思。
两人一唱一合,室内氛围颇是奇特。
陆老将信缓缓一阖,恭身默退半步,跪于案前,老眼含泪,双肩微颤:“都怨老仆,若非老仆当时有伤在身,不能随小五郎君入洛阳,不然,定可劝得两位小郎君及时回归江东。”
陆老道:“小八郎君,小小娘子之事,四野已然尽闻,此时再言已是偶然。小八郎君且度之,华亭刘氏子,到底何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