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焘歪着身子,醉眼乜斜的看着美郎君,问道:“瞻箦,汝观吾醉乎?”
桥然虽不明白他们为何辩论,却看出些不对劲,便轻声嗔唤。桥游思回过神来,小巧心机一转,便知美郎君何故与她难堪,内心乱乱的,有些甜,有些羞,更带着莫名其妙的恼,他便是这般啊,一旦拿定主张,便再难以变动,但是他的伤……
俩人都未言语,却心照似镜明。
青牛奔得极快,两只弯角如刀切雪,骑牛的人骑术极好,虽被颠得高低蹦跳,却犹自挥着牛鞭摧促不竭。
朱焘笑道:“非也,其醉非醉,意犹酣也。”说着,挥去莺雪的手,捉壶灌盏。
刘浓奇问何故,桥然神情难堪,却不得不把事情说了。
“百死而不旋踵!妙哉!”朱焘矗立于窗,击棱大赞,随后转过身来,对探首探脑的莺雪笑道:“清算清算,起行回乌伤。”
多年来,朱焘鏖战氐族李雄、李寿于益州,莫论风云变幻,计谋从未变动,始终便是为打通这条南北斜连之路,避开豫章,不经江夏,绕过襄阳,直指豫州。如此一来,北人可南下,南人可北上,集南北之力,共匡旧土。
朱焘点头道:“方才言过,不再喝酒。”
来福踏前一步,按着刀喝道:“来者何人?”
醉眼已然惺忪,犹自挥杯喝酒,吐气作歌曰:“大风起兮,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,归故里,安得猛士兮,守四方……”
“郎君……醉了。”莺雪浑身袭桃红,揉着敬爱郎君的肩,按住他欲执盏的手。
朱焘未上马,勒马于亭,侧身笑道:“听闻李寿有子,名李势。李势有女,乃国色娇娃。朱焘如果破城而入,擒此娇娃,将其赠送于汝,汝可愿授?”
刘浓并非信不过朱焘,只是此途终非他所愿,因而便对着朱焘沉沉一个揖手,道:“兄长厚爱,刘浓感激不已,但是……”
桥游思眉梢一颤,细声道:“如有人谋,但谋必诡,诡影怎可闪现于外,当警而劝之,若其仍旧不知不明,便可彰之以罚!”
刘浓奉酒不还,笑道:“酒,乃天作之合,君子寄以携怀,穷士寓以避世,若携怀避世皆尽,便超拔乎云外,莫非,兄长已至此境?”
刘浓闭了下眼,略作沉吟,沉声道:“兄长欲进豫州。”
刘浓指着窗外,笑道:“便若此雪,六合尽在一统,刘浓坚信,终有一日,将与兄长并驰于风雪当中,百死,而不旋踵!”
“刘郎君,游思欲归……”
刘浓迈着白袜走到案前,扶正滚倒于案角的青铜盏,看了一眼正眨眼睛的莺雪,笑道:“粉绮半掩疑晴雪,醉眼斜回小样刀……酒蕴天然自性灵,人间有艺总关情。”
朱焘叹道:“氐成自李雄亡后,李寿已不敷为虑,朱焘本也愿效武侯诸葛,希以五载战灭氐成,屯兵积储于蜀地,再图北地。何如半载前,祖豫州修书于我,言:其身已大不如昔,恐三年两载便会命归黄土,老死不敷惜,惜哉眺望洛阳不成期。朱焘虽操戈于外,却不敢以忘朝野,王敦之势已若悬顶之剑,不出三载必反!当时,祖豫州若亡,何人可制?莫非,朱焘将为姜伯约乎?”
面前有案,案上置酒。
半晌,刘浓劝道:“兄长,何不先取氐成,以效隆中?”
稍后,桥然来到东楼,说要马上解缆回吴县。
桥然点头道:“不知,不过,吴郡谱谍司司长乃是顾君孝兼任。月前,我曾拜访顾氏,但,但……”言至此处,惭愧无颜,月前他餐风饮露,站了半日,却未进顾氏之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