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……
车夫心下霍地一沉,颤抖着挑开帘,手腕却猛地一紧,愣得几瞬以后,大喜若狂:“家主,小人该死,小人该死!”
周札闭着眼睛,渐渐抚过琴身,熟谙的触觉由指肚渗入出神,混乱的眉目则随之而静,很久,缓缓开眼,精芒倏闪,尾指则在弦端一勾。
一语锵锵,言至最后,声音虽还是安稳未见凹凸,但气势已若海倾山崩。
倏尔,女子一声长嘤,男人一声闷哼。
周札竖发欲狂,眼熟赤光若吐,面上神采却极是安静,手掌在屏风上用力一按,借力直起家子,一步一步踏入阁房,朝着帷幄内冷声道:“起来!”声音极低,冷酷不具魂!
侍从吃紧的踏入后院,穿过院中天井,踏着木梯直入二楼,沿着楠木回廊行向自家郎君的居室。
半晌,无声。
“快快呈来!”
周札抚须之手顿在半途,悄悄呼出一口气,未推测刘浓竟然敢直言其意。经此一言,他已心知周义定然亡于此子之手,而现下之以是俩人皆未明言,则因两方皆无实证在手。一时候心乱如潮涌,强自沉伏于无间,暗中推断:自来山阴,经得几日查探拜访,此子已若离丛之鹤、羽翼已丰,不但得葛洪赏识,更与王、谢、袁、萧皆有来往,并与其精英后辈结为红楼七友,便是纪郡守亦对其很有好感。鹏已展翅飞天,再不复沉渊之鲲!唉,昔日悔不该心生怜悯,若早日除之,断不至此。
而此举,无疑便是车马已列于楚银河界,任君作决!
城东门驶出一队牛车,当行至无人之处时,后车帘开,几名侍从自内抬出两具衣衫不整的尸身,往草丛中一扔,大步而去。
“吁,吁,吁!”
“仙嗡……”
周札扫了一眼姚姬,眼神讨厌之极,随后沉沉迈向室外,扔落一字:“死!”,身后二人闻言,神采暗淡若死,姚姬妖娆不再,“呀!”地一声惨呼,烂泥般塌匐在地,收支之气似断若絮。而周福双手按地,肩头颤抖不休,眼中则光芒几吐,终是咬着牙帮,狠狠地捶地不言。阖家皆在吴兴庄中,本身一人身故,尚可保得百口,若敢尽情妄为,天上地下另有那边能够藏身!
“家主,家主!”车夫从地上挣扎而起,满脸是血的奔向侧翻的车厢,朝着车内连声大唤。
二人面无人色,叩首如捣蒜:“家主,饶命,饶命!”
归静于无。
二人并肩而行,入亭对坐于案。
“哞!!”
琴音渐低,刘浓微凝剑眉,似与伯夷、叔齐身同,采青薇于首阳山中,依枯树眺望商丘。目呈苦楚。待至低不成闻时,快速飙飞,琴音于霎那间骤变,悠悠之雨化作倾山之洪。若奔马脱缰,若箭雨离弦。而六合乾坤间,再无容身之处,再无可栖之树,顿时淹没于苍茫。唯余一声长绝,魂裂。
悔则悔矣,却亦不得不承认,此时的刘浓已然难以一举制之。
周札沉声道:“刘郎君可知一意孤行之由来?莫非欲效汉时苛吏否?”
思及至地,眉头紧皱,以手击拳,低首盘桓。
刘浓深深吸得一口气,将心神缓缓导回,双手在琴之尾端一按,顺势一拂袍袖,淡然一笑,揖手道:“昔年刘浓懵懂,蒙太守奉送而不知,现在琴犹在案。该当物归原主!”言罢,双手缓缓下沉,落膝作按,身子挺直若松,目光则似平澜,直视劈面的周札,不避不掩。
身侧环侍的来福、绿萝、墨璃紧紧相随。
曲尽,绕梁不归。
如此一想,下腹似有火灼,脚步便加快,疾疾地行至室前,脱了脚下木屐,踏入室中。
声声娇喃似喜似泣,腻而不断、绵而不竭,此中更有粗气疾喘如牛,伴跟着“吱吱吱!”的老鼠偷油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