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璠问道:“周义可有同业?”
一个时候后。
这时,周札沉声道:“登彼高山,言采其薇;以乱易暴,不知其非!刘郎君仅取虔诚仁义当然是好,但是,莫非不闻其间滔天之洪,是为武周之亡商,亦为乱秦之亡周?如果如此,不知刘郎君之仁义为何物?饱学诗书之辈,怎可不知其由,而以乱易暴!”
刘浓道:“刘浓鸣琴而知音,除音以外,别无它物!”
其间未作一言。
然也,直白无华,那华亭刘氏子恰若此名,临危稳定,直在曲中!
周札沉声道:“刘郎君可知一意孤行之由来?莫非欲效汉时苛吏否?”
侍从道:“周太守独返,自那今后,小人们便再未见过周义!”
待得撩袍落座后,刘浓投目案上焦桐琴,双手缓缓捺过琴弦,将心中邪念缓缓一荡,面上神情夷然自如,微微一个阖首,笑问:“太守欲闻何曲?”
“快快呈来!”
琴音渐低,刘浓微凝剑眉,似与伯夷、叔齐身同,采青薇于首阳山中,依枯树眺望商丘。目呈苦楚。待至低不成闻时,快速飙飞,琴音于霎那间骤变,悠悠之雨化作倾山之洪。若奔马脱缰,若箭雨离弦。而六合乾坤间,再无容身之处,再无可栖之树,顿时淹没于苍茫。唯余一声长绝,魂裂。
将将行至中室,突闻异声传来,身子猛地一顿。
闻言,刘浓朝着亭外正阳之日深深一个揖手,对着周札虚虚一拱,朗声道:“是非自有曲直,公道安闲。苛吏与刘浓何干?若言令酷,刘浓几乎命丧于逆,此当为酷也!若言是非,便是天踏地陷,曲直安闲!今方与太守对席,如有不当之言,尚请太守莫怪!但是,刘浓赤子之心天日可辩,便是刀斧作林,亦是此言!太守为听琴而至,刘浓鸣琴而示,还琴于归。但在曲中求直也!”
二人面无人色,叩首如捣蒜:“家主,饶命,饶命!”
“哞!!”
“仙嗡!”一声尖越!
“固所愿也,何当请尔?”刘浓稍稍一顿,随后剑眉轻扬、唇左浅笑,朝着周札再次轻阖其首,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,敛心静神。
便在此时,琴起。
曲尽,绕梁不归。
十指苗条似玉,拔弄着琴弦,撩动着音阶。刘浓半眯着眼,由着思路与心潮奏着《采薇操》,目光幽深若湖,视三尺外之人于不见,直直穿其而过,不知畅游何方。
刘浓深深吸得一口气,将心神缓缓导回,双手在琴之尾端一按,顺势一拂袍袖,淡然一笑,揖手道:“昔年刘浓懵懂,蒙太守奉送而不知,现在琴犹在案。该当物归原主!”言罢,双手缓缓下沉,落膝作按,身子挺直若松,目光则似平澜,直视劈面的周札,不避不掩。
亭中寂静,针落有声。
半炷香后。
周札立于辕上,回望了一眼山阴城,踹帘入内……
侍从顿步于室外,朝内一探,轻声道:“郎君,吴兴周太守出城了!”
侍从吃紧的踏入后院,穿过院中天井,踏着木梯直入二楼,沿着楠木回廊行向自家郎君的居室。
稍后,周札狼狈不堪的爬出来,高冠倾斜,额头见血;揉着生疼的腰身,狠狠地盯了一眼车夫,冷声道:“待归家后,自讨惩罚!”言罢,拂袖迈向后车。
周札闭着眼睛,渐渐抚过琴身,熟谙的触觉由指肚渗入出神,混乱的眉目则随之而静,很久,缓缓开眼,精芒倏闪,尾指则在弦端一勾。
斯须之间,两人滚落于床。一人恰是姚姬,而另一人则是侍从首级周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