盐之品最多,前史所载,蛮夷间自有十余种;中国所出,亦不减数十种。今公私通行者四种:一者末盐,海盐也,河北、京东、淮南、两浙、江南东西、荆湖南北、福建、广南东西十一起食之。其次颗盐,解州盐泽及晋、绛、潞、泽所出,京畿、南京、京西、陕西、河东、褒、剑等处食之。又次井盐,凿井取之,益、梓、利、夔四路食之。又次崖盐,生于土崖之间,阶、成、凤等州食之。唯陕西路颗盐有定课,岁为钱二百三十万缗。自余盈虚不常,约莫岁入二千余万缗。唯末盐岁自抄三百万,供河北边籴,其他皆给本处经费罢了。缘边籴买仰给于度支者,河北则海末盐,河东、陕西则颗盐及蜀茶为多。运盐之法,凡行百里,陆运斤四钱,船运斤一钱,以此为率。
五代方镇盘据,多于旧赋以外,重取于民。国初悉皆蠲正,税额必然。其间或有重轻未均处,随事均之。福、歙州税额太重,福州则令以钱二贯五百折纳绢一匹,歙州输官之绢止重数两。太原府输赋全除,乃以跌价籴粜补之。先人常常疑福、歙折绢太贵,太原折米太贱,盖不见当时均赋之意也。
世称陈恕为三司使,改茶法,岁计几增十倍。予为三司使时,考其籍,盖自景德中北戎犯境以后,河北籴便之法荡尽,而后茶利十丧其九。恕在任,值北虏讲授,贩子顿复,岁课遂增。虽云十倍之多,考之尚未盈旧额。至今称道,盖不虞之誉也。
陕西颗盐,旧法官自搬运,置务拘卖。兵部员外郎范祥始为钞法,令贩子就边郡入钱四贯八百售一钞,至解池请盐二百斤,任其私卖,得钱以实塞下,省数十郡搬运之劳。异日辇车牛驴以盐役死者,岁以万计,冒禁抵罪者,不成胜数,至此悉免。行之既久,盐价时有低昂,又于京师置都盐院,陕西转运司自遣官主之。京师食盐,斤不敷三十五钱,则敛而不发,以长盐价;过四十,则大发库盐,以压商利。使盐价有常,而钞法有定命。行之数十年,至今觉得利也。
律累降虽多,各不得过四等。此止法者,不徒为之,盖有所碍,不得不止。据律,“更犯,有历任官者,仍累降之;所降虽多,各不得过四等。”注:“各,谓二官各降,不在通计之限。”二官,谓职事官、散官、卫官为一官;勋官为一官。二官各四等,不得通计,乃是共降八等而止。予考其议,盖除名叙法:正四品于正七品下叙,从四品于正八品上叙,便是降先品九等。免官、官当若降五等,则反重于除名,此不得不止也。此律今虽不消,然用法者须知立法之意,则于新格无所抵捂。预检正刑房公事日,曾遍询老法官,无一人晓此意者。
河北盐法,太祖天子尝降墨敕,听官方贾贩,唯收税钱,不准官榷。厥后有司屡请闭固,仁宗天子又有批诏云:“朕终不使河北百姓常食贵盐。”献议者悉罢遣之。河北父老,皆掌中掬灰,藉火焚香,望阙喝彩称谢。熙宁中,复有献谋者。予时在三司,求访两朝墨敕不获,然大家能诵其言,议亦竞寝。
鞠真卿守润州,民有打斗者,本罪以外,别令先殴者出钱以与后应者。小人靳财,兼不甘输钱于仇敌,整天纷争,相视无敢先动手者。
皇祐二年,吴中大饥,殍殣枕路。是时范文正领浙西,发粟及募民存饷,为术甚备。吴人喜竞渡,好为佛事。希文乃纵民竞渡,太守日出宴于湖上,自春至夏,住民空巷出游。又召诸梵刹主首,谕之曰:“饥岁工价至贱,能够大兴土木之役。”因而诸寺事情鼎兴。又新敖仓吏舍,日役千夫。监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,嬉游不节,及公私兴造,伤耗民力。文正乃自条叙以是宴游及兴造,皆欲以发不足之财,以惠贫者。贸易饮食、工技服力之人,仰给于公私者,日无虑数万人。荒政之施,莫此为大。是岁,两浙唯杭州晏然,民不流徙,皆文正之惠也。岁饥,发司农之粟,募民兴利,近岁遂著为令。既已恤饥,因之以成绩民利,此先王之美泽也。